第36章 瞒天过海（1 / 2）

江予昏迷不醒，进了重症监护室。医生说他的大脑遭受重创，可能醒来，可能一辈子都躺在床上。一句话打乱了几个人原本平稳安逸的人生。但他们不想放弃，因为一切都是可能的可能。

林亦否时不时坐在玻璃窗外，一到探视时间，就奔进去。她盼望着他能睁开双眼，然后用清冷的语气不屑的表情数落她。

一个病到糊涂都不愿去医院的人，如今身上插满各种管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哪儿。他与生俱来的灵感此刻被封印在这个躯壳里。他没办法进行创作，没办法去江边溜达，也没办法悠闲自在地边喝着咖啡边调侃下属。这场悲剧都是她酿成的。

周雯劝她：“亦否，你回家休息吧。这儿有我们呢。江予一有状况，医生也会通知我们的。你也受伤了，别让家里人担心。”

在周雯和李虎连声劝告下，林亦否魂不守舍地离开了医院。江予一生病，所有人的工作渐渐都少了。她没地方可去，最后她去了林霖的水果店。自开店以来，林亦否从未去过，因为她觉得那个店铺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换来的，背后充斥着自私的人性。

去时，林霖正埋头清理存货。林亦否惊讶地发现林爸爸也在哪儿。他靠着柜台，迅速地转动眼球打量着四周。林亦否知道，这是他想开拓事业领域的前兆。

“亦否，你怎么来了？”他说。

林亦否不愿搭理他，径自蹲到林霖身旁，帮她清理烂葡萄。

察觉到尴尬气氛，林霖笑说：“亦否，上次是爸爸他做的不对。他已经深刻反思了。”

“是啊，亦否！”林爸爸附和说，“爸爸之前不知道季凌那小子做了这么多混账事。要是我知道了，怎么会拜托你去请他吃饭呢？”他擦擦鼻尖的汗，“你老板那件事也是爸爸不对，让你在他面前丢了面子。今后，不管你跟谁在一起，我都不会干涉。”

“一个植物人呢？你也不插手？”她埋着头。他们不能察觉她的表情。

林霖只当妹妹是在赌气，轻碰她的手臂，说：“亦否，你开什么玩笑呢！”

林亦否苦笑不作答。因为她发现，她喜欢上了一个可能永远不会醒来的人。她以为江予喜欢她只是一时兴起。悲伤的情绪和空白的时间让她能追溯着时间回想，从江予撞见她对着B大哭的时候，从他分享串串的时候，他的心就慢慢地被她占据。只是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在挣扎，他不愿相信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像她这样蠢笨胆小的女人。

季凌的出现让他醋意大起。他千方百计地用幼稚手段整蛊她，还幸灾乐祸地看她如何捉奸，如何丢尽颜面。这种折磨人的快乐让他放心。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永远地隔岸观火下去，却没想到她的一滴眼泪左右了他的心。

离开水果店，路灯连成银河照亮回家的路。在她眼里却只有漆黑的一片。她想到爸爸和姐姐脸上那种想要用玩笑避开话题表情。他们害怕她说的变成事实。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当救护车从旁呼啸而过时，她发现自己来到了医院。隔着玻璃窗再看看他也好。医院过道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白天急忙的人群不见了。空荡的瓷砖地板反射出白炽灯的光亮，一切都敞亮，仿佛是通往天堂的道路。

一排蓝色椅子上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林亦否远远地望着，眯着眼去辨别那个人，直到她站起来在玻璃窗前踌躇徘徊时，她看清了秦晚晚苍白的脸庞。

“探视时间已经过了。”林亦否在靠边的椅子上坐下，说。

秦晚晚回头，惊愕地看向她。她不安地捏住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我只是想来看看他。”趁大家都不在的时候，她想。

“明天探视时间实在14点，你可以进去待半个小时。”林亦否说。

“他不想见我。”

“他不是不想见你。他是希望你明白别走错路。”这一切都是她的揣测，但江予有时会喜欢用冷暴力的方式达到目的是个事实。

秦晚晚惊喜地睁大眼，抬起头。“那些东西我都扔了。”她坐到林亦否旁边。“他照顾我，无条件支持宣传我的书。他替我抵御了外界的种种，想呵护我那颗纯粹想创作的心。”

“可没想到是我自己主动跌进了社会的大圈子里。”秦晚晚苦笑道，“你不知道他第一次看见我花烟熏妆穿紧身衣的表情。他一直在掩饰，但我还是看出他很厌烦，厌烦里还有些痛心。可他不知道，我这么做只是希望他给予我一个异性该有的疼爱，而不是作为一个妹妹。”

“他意识到是他太宠着你了，才会让你误会他的心思。”林亦否点破说。“但他躲避的方法未免太像个情场菜鸟了。”

秦晚晚有些惊讶。她没想到面前这个女人如此懂江予。

“可我最开始不知道这些。我不知道他这么做是因为他的慌张和不知所措。我曾因为他的做法而恨他。我恨他的无情和冷漠。”她从包里摸出一只精美的钢笔，“我记得作文大赛落选的时候，他问我为什么想要写书。我说，我想要大师Parker制作的钢笔。可能听上去很可笑，但我当时想要写东西的原因就是这么简单滑稽。可我二十岁的时候，Parker就不再亲手制作钢笔了。那是为最开始想要创作却不能实现的动力。”

“我都已经放弃了，他却一直记得。我不知道他这几年是怎么联系Parker，怎么劝说他。但他从法国回来，给我带回来了这只笔。”秦晚晚眼眶变红，“他想要用这种方式鼓励我写下去，也想要告诉我我们的关系从认识那天起就没有变过，一直纯粹简单。”

她低头抽泣半晌，说“一个男人是因为可怜你才接近你的时候，你永远不可能得到他的心。”她将笔仔细地装进丝绸盒子，再放进包里。她抬头看向林亦否，露出痛心且温暖的笑容，“所以，有他爱你，你是幸福的。”

林亦否仰头靠着椅背，一动不动地望着明亮的灯光，眼睛发涩。她忍住不让泪水夺眶而出。

“这些年，他能无条件地帮助我。我很知足了。”秦晚晚离开前说了这么句话。她穿着素色的长裙，长发梳成结，慢慢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医生说，江予的身体没有大碍，只需等他醒过来。他被转进了普通病房。与此同时，周雯的态度大大转变。

她拉住林亦否说：“江予无亲无故。我们轮流来照看他。你可别说不！若不是你，江予就不会出车祸，咱们也不会面临失业的境地。你说对不对？”

林亦否对此并无意见，只是奇怪于周雯话里要挟的意味。

医生说，说一些以前的故事对病人可能有好处。林亦否没有参与过江予之前的经历，只能零零散散地写下第一眼见到他时的感受。她咬住笔拼命回忆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每天晚上写一点，第二天就端着本子读给他听。有时读着读着，那幼稚的文笔引得她发笑。

“其实，可能你记不得了。我入职那天不是第一次见你。之前在过道里撞你的人就是我。当时你说话的语气让我觉得你就是个地地道道的霸主，放在上个世纪的话，绝对是寨主级别的地痞流氓。”

她回忆他们去雲山看日出，他给她拉拉链的场景。她说，当时自己有心动的感觉。她说，有时候他的一个小举动总会让她的心跳停半拍。

说到这儿，林亦否惊喜地发现江予的睫毛微颤了一下。她正要叫上医生，却发现是风吹过了他的睫毛。她关住窗户，捂着胸口，身体止不住地打颤，过了片刻，又重新坐下，摊开本子。

“是不是写得很烂？你将就一下，我只能写成这样了。”她说，然后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颤抖着声音继续读，不管面前的这个人能不能听见。

她每天都写，渐渐写满了半个日记本。她没日没夜地陪着江予。蒋琳和高巧巧都劝她别太认真，还帮她介绍身边优秀的男人。林亦否摇头拒绝，因为她发现，只有在江予身边，她才感觉到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