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1 / 1)
上元夜的甜蜜后,生活很快陷入了寂静。距离省试已不足一月,看着□□益苍白的脸色,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唯有每日变着花样的做些夜宵,其余什么忙也帮不上。
而我的悠闲也到头了,学堂女师傅的身体终于痊愈了,每日大半的功夫都只能老老实实的困在书案前、聆听圣人言,每日只剩一个时辰能跟着南家的师傅练练拳脚、箭术,成为一代女侠的梦想八成是要凉凉了。
不过,学堂虽然有些枯燥,但是无论何时,三个女人都能抵得过一千只鸭子。课间时,这些个官家小姐三五成群、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哪家出了新款的衣料、哪家的头油又出了新的香味、某某家的小姐要和某某家的公子退婚,某某大人娶妾时被原配指着鼻子破口大骂……,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就好像自己亲身经历一般。相较于之乎者也,这些个海量八卦,更让我感兴趣。
这不,此刻爹爹的顶头上司、吴侍郎家的小女儿凑到我身边。一脸的神秘兮兮,眼角眉梢仿佛都在说我有一个大瓜,你赶紧问我呀,你会很感兴趣的呦。内心的八卦之魂顷刻间被点燃:“快快快,三个月未见,可有什么新鲜事能说与我听?”我们俩,性情相投,再加上父辈的熟稔,算是亲密。
她对我的上道非常满意,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你可还记得安王世孙与左仆射张家小姐的婚事?”
“自然是记得的呀,他们终于要成亲了?”说起这一对,那可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皇亲贵胄和朝廷重臣的联姻,在外人看来门当户对,绝对是一桩好姻缘,但实际上安王的世孙却是个风流情种,一屋子的通房丫头不说,正妻没进门,妾倒先纳了好几个。最出格的是前年一掷千金为幽兰阁的头牌艺伎赎了身,还要让她进门做侧室,可是把安王爷气的七窍生烟,亲自动手把孙子打的在床上趴了一个月,才绝了世孙想要挽救失足少女的心愿。
“怎么可能?张小姐今年都十七了,要嫁早就嫁了,年前张家终于去退婚了,两家算是彻底撕破脸了。”当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那位张小姐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不可开交,张大人虽然宝贝这个老来女,但是为了两家的脸面却没有退婚,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张家也不是全忍了这口窝囊气,成亲的日子一拖再拖,为了这孙媳妇,自知理亏的安王爷每年都得去张府三催四请。还以为安王爷精诚所至,张小姐终于嫁杏有期了,谁知这亲事却黄了,真真是峰回路转,这,真是一个大“瓜”。
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拉过她避开其他人细细打听:“怎么张家现在硬气了,早干嘛去了,张小姐今年都十七了,京城基本上没有适龄的世家子弟了,白白误了韶华。”话说吴小姐为何对张安两家联姻之事知道的如此清楚,还要得益于她有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姨嫁给了张大人做侧室,一手的消息来源,劲爆又可靠。
她抬头惊讶的望着我:“你该不会不知道年前安亲王的那些个倒霉事吧?”我去,我错过了什么,难怪年前爹爹异常的忙碌,原来暴风骤雨的中心就是安亲王呀,叹了口气,万分遗憾的说:“我是真不知道,快给我从头讲讲。”
吴小姐眼中精光四射,紧张的向四处望了望:“事情的起因据说是刚入冬时,有一位新上任的言官参安亲王御下不严,纵容手下家仆强占良民的铺面,安亲王纵横朝堂数十载,哪里容得一个小言官放肆,下了朝就把人家堵在了宫门口理论,结果一言不合就动起了手,虽然当下就被同僚拉开,但没想到那位言官大人身体实在不好,当夜竟然暴毙而亡。这下可真是捅了马蜂窝,所有的言官群情激愤,每天上朝就干一件事,参安亲王,罪名五花八门,皇上下令彻查后,竟然还真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好像是说他私藏铠甲、私蓄武装力量。这罪名可了不得,虽然调查仍在继续,尚无定论,但皇上却限制了安亲王府一干人的出入自由,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只见她面有不屑,撇了撇嘴继续说道:“早些时候安亲王在皇上跟前得脸,手握实权,纵然世孙才疏学浅,但是世袭罔替的王位,保了他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男人嘛,三妻四妾也本是正常,张大人自是不肯退婚,拖一拖婚期,无非也就是想拿乔罢了。可是现在,墙倒众人推,还不赶紧有多远躲多远。”
这位吴家小姐真乃一名优秀的八卦发掘传播机,上至朝堂争斗下至内宅私隐,没有她不知道的,而且每次讲述都条理清晰、头头是道,点评也是针砭时弊、不偏不倚,让人佩服。
这样的大“瓜”可是经年不遇,直至回家的路上,我都在细细品味其中的细节。私蓄个人武装是个棘手的罪名,往往都和意图谋反脱不了干系,安王爷年事已高,而安世子于朝堂上并无建树,这次的事情来势汹汹,怕是不能善了了。其实安王爷历来并无恶名,相反兢兢业业,在亲王中也算是踏实肯干的,甚得皇上倚重。回看整件事,巧合的有些刻意,以安亲王的权势,定有一百种方法让那言官悄无声息的见阎王,安亲王年近六旬,大庭广众的即便起了纷争恐怕也是他老人家吃亏,怎的那位言官就死的那样匆忙。况且一个新上任的言官,能有多少根基,竟惹得大家枪口一致对外,若说没有人推波助澜,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不过整件事情最让人回味的就是上位者的态度,以前两兄弟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这次却丝毫没有维护之意,任由事态一步步扩大,可真是反常。想到此处,心下凄然,安王爷此次怕是在劫难逃了,怪不得张家忙不迭的退了亲,我都能想到的只怕张大人早就看透了。整件事情最开心的恐怕莫过张小姐了,终于摆脱了安家的二世祖,以张家的权势,想必多的是人想要做她的乘龙快婿,根本不愁嫁。
风,掀开了车窗上的布帘,却不复寒冬时的冷冽。迎春花竟然开了,一簇簇耀眼明亮的黄昭示着春天的复苏,迎春过后梅花、樱花、桃花、海棠、玉兰将会竞相盛放,京城最漂亮的时节马上就要来临了,等哥哥殿试结束后定要一同去踏青赏春,方不负那些姹紫嫣红。他说过殿试结束就会来提亲,爹爹定会尊重我的意愿,订了亲,就可随他一同回洛阳欣赏盛放的牡丹,这个春天,注定是缤纷多彩的。
回到家,嬷嬷欣喜的告诉我阿勇来信了,这小子倒真是言而有信,时间过得真快,他离开已近两月。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阿勇的字迹,见字如面,人傲娇,字也霸道。捏着那薄薄的信笺,仿佛能看到行伍的艰辛、闻到北地的苦寒。他已平安回到了凤翔府,恢复了以往的军营生活,与京城的奢靡风雅不同,西北民风彪悍,讲究的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畅快,他终究还是喜欢快意的生活。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信中的景象很是让我神往,更多的,却是由衷的欣慰,他终是克服了心中的恐惧,真是好样的。
晚饭过后,兴高采烈的将阿勇的信拿出来和父亲分享,而父亲关注的重点却在阿勇的字上,拿着两页信纸翻来覆去的看,一边看一边止不住的赞叹:“字迹苍劲有力,形散而意不散,小小年纪天资甚高呀”。
看着父亲心情不错,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的开口:“爹爹,安王爷的事,您有何看法?”这一世的我谨小慎微,闲事莫理是一贯的金科玉律,可是爹爹却是个路见不平上去一辩的出头鸟,没少为了不相干的人惹上位者不痛快。此次安王爷的罪名一旦落实,倒霉的绝不是安王一家,拔出萝卜带出泥,平日与安王过从甚密的恐怕都难逃牢狱之灾。安王倒下了,朝廷各路势力势必会重新洗牌,届时你争我夺,稍有不慎就有池鱼之祸,母亲已逝,父亲万不可再有意外。
父亲显然没有想到我会问的这样直接,有些意味深长的盯着我:“瑾儿,爹爹想听听你的看法。”
看来爹爹对安王一事颇有思量,否则不会让我先叙述自己的想法用来“抛砖引玉”,快速的打了下腹稿,一边思索一边开口:“其实,权势之争……有时并不需要所谓的……真相。”
父亲显然被我的简单直接震住了,有些错愕、也有些恼怒:“真相,永远都是真相,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瞒得了一时欺不了一世,你说出这样的话,为父很是失望!”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爹爹怕是真的对安王一家心怀同情,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关键时刻站错队,真是要急死我了。
“爹爹莫恼,您可还记得那日早上叮嘱女儿谨言慎行,女儿只希望爹爹万事三思而后行……”或许是我太过敏感,父亲早就叮嘱过我要“谨言慎行”,想必这就是他思索的结果,他这次想必不会多言。
爹爹欲言又止,终究是叹了口气,只是叮嘱我要多照看哥哥的生活起居,切莫在紧要关头出岔子。
忍住想要坦白恋情的冲动,时机未到,若哥哥高中,那我们的婚事绝对是锦上添花,若哥哥落榜,那这婚事对父辈来说也是一种慰藉,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嘛。反正也不差这十几日了。
生活的精彩在于它的未知和不可预见,这恰恰也是命运的残酷之处。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在走上坡路还是下坡路。我也从未想过,人生的分水岭,即将到来。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泛起的涟漪,搅碎了所有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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