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完结章].2(2 / 2)
隔了几桌看着他的羽张迅低笑出声,收回目光与身旁的人继续交谈。
宴至尾声时迦具都玄示忽然被将军叫了过去。将军撑着额头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抬手指了指身旁趴在桌上已然不省人事的羽张迅道:“麻烦你把他送回去了。”
虽然环顾一周也就意识到在场的人中除了他没几个保持清醒的,连羽张迅身边的善条刚毅都被喝翻了,送人回房的任务落在自己头上也是理所应当,但迦具都玄示鬼使神差地还是脱口问出一句:“那他明天起不来怎么办?”
“啊?”将军没跟上他的思路,想了一下道:“没事,喝多了就让他睡吧。反正明天休整,权当放假了。”
我指的不是这个。迦具都玄示默默的把这句话咽了回去,拉起羽张迅扶到自己肩上,慢慢地搀着他往房间走去。
窗外的夜深如浓墨,走廊里除了他们俩再无旁人,脚步声静静地响着。羽张迅的头就枕在迦具都玄示的肩上,离得实在太近,温热的呼吸撩过他的下颌,余光中便是羽张迅大敞的领口处泄出的一片白皙。
迦具都玄示骤然顿了步,心脏剧烈地跳动撞得他胸膛发疼,接触到的肌肤在隐隐躁动,甚至脸上还隐约能感觉到一片的烫。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气,暗骂了一声,又不是纯情的中学生了,怎么就这么点刺激都扛不住?
他稳了稳心神,不打算再以这种乌龟漫步的速度挪到目的地来折磨自己,但为了避免让人撞见了尴尬,还是舍弃了横抱而把羽张迅直接背起,背上的男人似乎睡的也没那么死,手臂不自觉地配合着环上了他的脖颈。
刷开门锁,进入,关门,迦具都玄示握着门把却一时没放开,难得地陷入了纠结。只是这纠结并未持续够一分钟,耳畔忽然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笃定的,清醒的,毫无一丝醉意的,如雷击般将他整个人劈得愣住了。
羽张迅轻声说:“你很喜欢我。”
像是过了花枯成灰流云聚散那么久,又似乎只是一眨眼,迦具都玄示转过身,正对上羽张迅含着笑的眼。
他没说话,只是定定看进他眼里。羽张迅的手臂仍旧环着他,唇角勾起一丝笑来,低声道:“被我揍过一拳就不敢再说了吗?我的兵只有这么点胆子可不行啊。”
“我的胆子足够,长官,”迦具都玄示说,“只看你敢不敢了。”
“你凭什么会觉得我不敢呢?”羽张迅与他额头相抵,笑意更深地慢声道:“玄示?”
积压许久的洪流在这一刻终于迸发,以不可阻挡的磅礴之势。
一字一句都是多余,迦具都玄示折身便将羽张迅压在门上吻了下去,铺天盖地的,以绝对的占有的姿势,十指纠缠交握,唇舌缠绵辗转。像是在竭力证明确认,压迫掠夺之猛烈让羽张迅都觉得快要透不过气来。
从门前一路到床上,撕扯着脱下的军服迤逦满地旖旎。迦具都玄示手握着羽张迅柔韧的腰身,俯身吻过他颈侧,又以牙齿在他的锁骨上吮咬研磨,羽张迅紧拥着他,扬起的脖颈扯出一道美好弧线,青色的发散乱枕上,他大口喘息,脸上晕开艳丽的红,将迦具都玄示一切的激烈动作都容纳。
在交融汗水中,在交错喘息中,羽张迅忽然捧着迦具都玄示的脸吻上了他的额头,羽张深吸口气压下声音里的颤抖,唇角磨蹭着他的额角,低声笑道:“……别这么急。你怕什么……玄示,玄示……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玄示,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指尖忽然剧痛,迦具都玄示回过神,低眼看去才发觉是被烟给烫到了。他复又抬头望向操作舱外,子夜凄寒,星垂平野。这里是联邦荷兰区的都城阿姆斯特朗,与东京相隔九个时区,在羽张迅去世的一个月后,在秋季已过入了冬的天气里,西欧战场上的战争也终于画上了句号。
记忆中那么久的光阴,回想起来也不过只用了一支烟无声燃尽的时间,迦具都玄示没什么表情地抬手拍去落在裤子上的灰烬,手指擦过衣料的瞬间恍惚听见了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低笑,笑他的粗心狼狈。
迦具都玄示猝然回首,进入视野的只有冰冷的金属壁,他身形僵硬,又缓缓放松下去,转回头靠上椅背,眉目间终于显出了深深的疲惫。
副官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倚着他的机甲陪着他在这寒冷冬夜里沉默地抽着烟,在听到一直安静的操作舱内终于有了动静后,副官掐灭手中的烟终于开口道:“将军?”
“嗯?”男人的声音响起。
“战争结束了。”副官说。
“嗯。”
“将军,”副官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道:“您是不是舍不得?”
“什么?”迦具都玄示说。
“您是不是舍不得这场战争结束,不然也不会在这种其他人都振奋开心的时候一个人坐在KnightMare里了。”副官说。
“这不是一个军人该有的心思。”迦具都玄示不带语气的回答。
“我把将军当做朋友,所以我想直说一句,”副官顿了顿,深吸了口气道:“你最近似乎格外喜欢呆在KnightMare里的,甚至是喜欢呆在在战场上,……自从收到那封信后。”他最终还是没忍心说出那个名字。
迦具都玄示没有回答。他无法否认,那种近乎病态的依恋着战场上的感觉,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能一如既往的感觉到,一个名叫羽张迅的男人依旧站在他的身后,是他的指挥官。哪怕他已经不需要指挥官了,哪怕那个男人已经死去多时了。
迦具都玄示想起了那次的通话,他无端想笑,却发不出声音。
羽张迅是个骗子啊, 他怎么能忘了呢。听什么胡扯听什么没事听什么约定,他就应该像以往那样不顾一切的去往羽张迅的身边,将他一把拉近怀里,病毒也好,联邦也好,他要再度向所有的一切宣告这个男人属于他的。
可是悔恨又有什么用。
羽张迅寄来的信有很厚一沓,真正称得上信的却只是薄薄的一张纸,剩下的全是羽张迅的化验报告单,一张张的按照日期排列好,一张张浏览过去就好像看着他是如何一点点无可挽回的被死亡吞噬。无比简洁的,省去了不少解释;无比简洁的,连信上的话也只有一句: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先生。
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人,自己说话从来不算数,却还偏偏要求别人遵守约定。他从来这样,从最初见面起就是这样,自顾自的走自己的路,没想到连死他都这样。
读不出一点情绪的一句话,唯一能感觉到羽张迅的温度的只有那个称谓。
先生。
先生。
我亲爱的,先生。
寒风穿过荒野,封闭空间里向来英勇无畏的将军缓缓地用手捂住了脸,压抑着,终于声至哽咽。
汉历801年深冬,中华联邦与DTC联盟签订停战协约,和平在这片饱受了战争摧残的土地上蓬勃生长。京都洛阳为战争中作出重大贡献的将领们举行了盛大的授勋典礼,上百名军官于恢弘大殿之上依次单膝跪下,等待着天子为他们扣上那象征至高荣誉的勋章。
天子行至迦具都玄示面前,取过勋章认真地扣在他的胸前。迦具都扫过胸前,又缓慢地抬起眼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檀木托盘上最角落位置的那个金色勋章上,他定定的瞧了一会儿,在天子收回手道了贺准备走向周防尊时忽然开了口,低声道:“属于他的那个……我能替他收下吗?”
天子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她伸手小心地取过那枚勋章,面上露出一个笑容,眼里却泛起了水光,她将勋章郑重地放在迦具都玄示的手中,“没有人会比你更有这个资格的。”
汉历801年冬末,联邦内大小事务都已平和运转起来。经全票同意,联邦中央决定将羽张迅的坟墓迁至联邦墓园,以最高礼遇将这位将军接回京都洛阳。
许多人都说那是这年最冷的一天,却还是都裹着厚厚的衣服去参加仪式送了羽张将军,热泪从眼眶滚落到脸上,寒风一吹便冷的像刀割一般。但直到仪式结束,人群散去,也仍旧没见到迦具都玄示的影子。
墓园里只剩下天子和以宗像礼司周防尊为首的几个高阶军官,没人出声,天地间一时静的只剩下了风声呼啸。宗像礼司看着天子将雪白花束放在碑前的动作,又望一眼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不禁将手伸入口袋里摸了摸里面的东西。
其实只是一台终端,更准确的说,是羽张迅的遗物。先前一直忙着别的事情,这次总算能借着迁墓的机会回趟东京,他也就把基地里羽张迅留下的东西整理了一番。羽张迅的遗物除了这台终端寥寥无几,这台终端里也更是干净的可以,只有一条三秒钟的录音躺在银河绚烂的屏幕壁纸上。
宗像礼司没由来的觉得这东西该亲手交给迦具都玄示才行,但迦具都玄示一天都没出现。
天子转过身来轻叹了口气,道:“我们走吧。”
她话音方落,一阵大风忽然扑面袭来,漫卷起满地堆积的雪。他们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挡,指缝间透至眼底的铺天盖地的白色中忽然夹进斑驳的鲜红颜色,在这天地一派枯槁灰暗里灼目亮眼得让人为之震动。
黑色的长车悄无声息地滑了过来,玫瑰花瓣填充了整个后车座,又被灌入大敞车窗的风带出,在视野中恣意铺开。寒风呜咽,冬季的最后一场雪也纷纷扬扬地如约而至,漫天飞舞的赤红花瓣与晶莹白雪纠缠着飘扬在这整个世界,冷清的气息中也混杂进了馥郁芬芳。
迦具都玄示下了车,一步步走来,他穿着笔挺考究的黑色西装,怀抱里的大束玫瑰鲜艳欲滴。
他停步在羽张迅的碑前,将玫瑰放在堆叠的白花之上,迦具都玄示将戒指放在羽张迅的碑前,单膝跪地,脸上的笑容无可挑剔,他说:“我答应过你,我来求婚。”
“嫁给我,迅。”
宗像礼司骤然间仿佛懂了些什么,他抓出口袋里的终端,指尖微顿,旋即点开了那条短暂的录音。
只有三秒,无比清晰地响起,就好像的确是那个男人带着笑就站在他面前,羽张迅一字字的道:
“我愿意。”
于是迦具都玄示的笑意更深,俯身吻上了墓碑上的他的名字。
汉历802年,整个世界经过漫长战争后终于归于和平宁静的第一年,也是迦具都玄示失去羽张迅的第一年。
你带着你的信念死去,我带着我们的爱独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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