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奶奶（1 / 2）

最终，小灰猫对白宁放了行，但依然警惕满满，认为他是小白狗。这幢清初的老楼确实鬼气森森，荒草丛生，木头结构均已在风吹日晒中腐化，砖瓦斑驳，正房已经塌了一半，四处都是随风飘摇的白灯笼和招魂幡，即便在朗朗白日，眼看着那荒草萋萋和白绢飘飘，也依然瘆得慌。

荒院里，有嬉戏的小猫，也有警惕的成猫，还有无所事事的老猫仰天长号。他们穿过这乱猫群舞的庭院，在后面的一处半塌的楼阁中见到了所谓的“猫奶奶”——确实是长年老猫，脏得毛都不知道是灰是白了，瞎了一只眼，皮毛斑秃，居然还怀了孕，堪称是猫界的“老弱病残孕”集合体。然而此猫善于打听各类人和动物的小道消息，堪称猫中的八卦一姐了。

“猫奶奶，”阿毛居然少有的客气与甜美，“我的主人家忽然变得很奇怪，丫头们偷首饰跑了，屋里也没什么人烟，我出去几天回来就变成了这样，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老猫用仅存的一只琥珀眼睛看着阿毛，又看向白宁，胡须颤了颤：“这只狗是干什么的？”

“是狐狸，是狐狸。”阿毛赶紧解释，“我哪儿能带狗进来，这分明是个小狐狸嘛，是吧白宁？”

她扭头看，却见白宁歪着头和老猫互相对视，是个悉心研究的模样。这么一歪头，倒是挺萌，但是更像狗了。

这老猫不简单。白宁看它大概比实际年龄还要老，并且有妖气，应该是个老妖精，不过没有修成正果，妖气涣散，所以阿毛是看不出来的。既是妖，那对方想必也知道他是什么，双方心照不宣，白宁倒要看看这老猫的八卦来源，到底是它有能掐会算之术，还是有看穿阴阳之眼了。

“你的主人家是……做皮草买卖的梅世红大老板吧？”老猫问，滴溜溜的眼睛从阿毛身上看到白宁，再看回来，“他们一家子死了，前些天城里都传开了，出城后没多久，他们不走官道，要走林子里的小路去亲戚家串门，路过李家村的时候让土匪害死了。”

阿毛听得大为骇然，白宁却心中暗笑。看来这老猫不仅能掐会算，且通晓阴阳，否则一只猫怎么能把人的事情搞得如此清楚？再说它知道这么多人的事儿干嘛？

“又是李家村，”阿毛对白宁说，“他们在李家村还有亲戚？那村子里不是——”

“人嘛，一念之差，可能想着既然出来了，就走走亲戚，谁想到会有劫匪呢？”白宁说，歪着头看向老猫，“人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对不对？”

老猫颤颤巍巍的举着爪子洗脸，不予理会。

旁边的小灰猫倒是听得兴致盎然，到阿毛跟前出谋划策：“阿毛啊，既然你的主人家都没人了，晚上带我去吃点好的，我好想吃你上次拿的小鱼干啊！”

阿毛心想，梅宅里一家子狐狸我还没安顿好呢，哪儿轮得到你？然而都是同类，也不好实力拒绝，只能腻腻歪歪的拖延此事。而一旁的老猫舔够了爪子，似是嫌小灰猫和阿毛有些聒噪，发了话：“你们先到一边去，我要和这只小狗问问话。”

“是小狐狸。”阿毛说。

“管他是什么呢，猫奶奶说是狗，那就是狗。”小灰帽蹭着阿毛，“我们到这边来，我给你看个好玩意儿！”

支走了两只小猫，老猫才问白宁：“我看你这只狐狸，已经是个得道的大妖怪了，怎么不想着早些位列仙班，非要来这人间俗尘？”

“我不过是个深山小妖，位列仙班要看机缘的，”白宁说，“我和那个小阿毛是邻居，早听她说人间繁华，开开眼界罢了。”说到此处，他也好奇：“那您呢？有通宵阴阳和掐算占卜之功，已经很有本事了，怎么不修一副人的肉身呢？”

“做人有什么好？远不如做猫来得轻松。”老猫说着站起身来，枯瘦的身子绕着白宁走了一圈，细细嗅着他的妖气，随后又卧回到远处，“至于你嘛，你刚才说的也对，开开眼界，你是必须要来人间走走的。”

白宁很感兴趣：“您是看出了什么？”

“我呀，修炼这么多年，确实练出了通晓阴阳的本事，否则也不能算出阿毛的主人家是在那儿遇害的。但你也知道，天机不可泄露，假假真真，真真假假罢了，否则要折了我的阳寿。”老猫颤颤巍巍伸了个懒腰，打哈欠的时候，牙都掉光了，“我还要再活它几十年呢，你即将修成狐仙，掐算的本事远在我之上，你可以自己算算嘛。”

白宁心想我没事算这些做什么？所以并没有接茬，转而道：“倒是谢谢您说了梅老板一家的遭遇，看来李家村有个什么东西，您也很清楚了。”

老猫正在继续舔爪大业，此刻戛然而止，整个身体都有些僵住了：“你不可去管这件事！”

“为什么？”白宁问。

老猫蠢蠢欲动，然而最终还是闭口不提：“我不能说。”

白宁心中笑了一声，对它说：“那个飞月祸害周边多少生灵，我不能让他这么肆意妄为，这件事我必要管到底。”

老猫看着他，那一刹那，白宁似是看到了它眼中的焦灼、恐惧和不安，然而这些神态一闪而过，很快又被那老态龙钟的感觉覆盖。

“算了，”老猫说，“你有你的命数，我不管这闲事。”

白宁猜测，它大概是怕自己死在飞月手里。而对于此事，他昨夜已掐算过，自己阳寿未尽，还不至于在这条阴沟里翻了船，倒是飞月阴气歹毒，沾染了自己和二弟一身的污秽之气，若不尽快除去，等对方完全恢复体力，他俩大概不是他的对手。

一席话罢了，他转而去找阿毛。

阿毛正在愁眉苦脸的参观小灰猫的宝藏——它偷得各类玻璃珠子，这就是刚刚所谓的“好玩意儿”。而她不能嫌弃，因为要做一只真正的猫，思想境界必须保持一致，起先还比较配合的玩了一会儿，现在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只能煎熬的看小灰猫重复的拨弄那些玻璃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