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打墙（03）（2 / 2）

他的周身都被一团黑气包围着，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筱白盯着他看了许久，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事那样，张嘴发出一声拖长的感慨。

“原来是你，”他说，“你怎么到现在还要和我玩捉迷藏，你不累吗？不想去找你的家人吗？”

被问到那句话的小男孩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不累。”他童音清脆地回答，“我睡了太久太久了，早就已经不会累了。也已经太久都没有人陪我一起玩过，所以我现在很想玩一下。”

“怎么会没有人陪你呢？”筱白又问，“你还有你的哥哥、姐姐、和奶奶啊。”

小男孩点了点头，终于露出一脸郑重的样子，对筱白很认真地说了一次“谢谢”。

“所以你才是家里最小的那个孩子。”筱白对他说，“你的家人知道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小男孩摇摇头。

“他们不知道。”他回答。

然后，一切的疑问便都有了答案。筱白身后死寂的宅院忽然亮起灯来，他转过身去，看明白了一切的始末。

那只是一个最普通的白日午后，生活在山中的这一户普通的农家，居住着一个老人和三个父母早亡的孩子。

孩子很懂事，除了排行中间的女孩先天目盲之外，一家人过得朴实而舒心。

那天是小弟弟的农历生日，祖母难得倒出一缸精面，和水揉成了面团子，打算晚上包饺子。吃不起猪肉，便让孩子去菜窖里头搬几颗白菜预备剁碎了做成馅儿。

原本这样的工作都是三个孩子一道完成，年级最大的哥哥下到菜窖里头取菜，最小的弟弟陪着姐姐在地面上玩耍，顺便帮哥哥看守着菜窖的门。但是那一天，哥哥带着姐姐去了平时捉迷藏的秘密基地，小弟没有等哥哥和姐姐，一个人去了菜窖。那还是他第一次一个人下到那么深那么黑的地方。菜窖里的空气很浑浊，小弟有些害怕，整棵的大白菜对于他来说并不容易搬动，而且奶奶说过，一共要搬三棵，他于是比平时更卖力的使起劲来，菜窖很窄，通道又长又暗，走着走着便觉得疲惫，头晕眼花起来。

一阵风吹过，他听见头顶传来“砰”的一声响，菜窖里的光线便消失了。

“哥哥提醒过我，下菜窖的时候一定要记得用一块石头把门板给压实了，但我忘记了。”小男孩对筱白说，“那天起了风，也没有人在地上帮忙看着，门被吹得合上，没有人知道我一个人待在那下面，我试着往回爬，但脑袋晕晕乎乎的，一不小心就睡着了，之后的事，就什么也不知道。”

然后那一天，小男孩最终因为缺氧造成的窒息，被永远地留在了那方窄小的通道中。

小男孩死去了，但接下来，这个死去的男孩变成魂魄，见证了比死本身更可怕的一幕。他目睹着一只被恶鬼附身的杀人犯悄悄潜入一家人所生活着的山谷。

恶鬼遇见的第一个人是正一边倒退着走路，一边拍着巴掌陪妹妹玩耍的哥哥。哥哥数到第十下，被钢刀一把斩断了头颅，他无声无息地倒下，杀人凶手接住了他的身体，放倒在路边，继而学着哥哥的样子，对妹妹拍了拍手掌。

妹妹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她只听见拍巴掌的声音变了一个方向，叫了一声“哥哥”便冲着声音的来源跟了过去。

拍巴掌的声音牵引着她一直走，一直走，直到逐渐接近悬崖峭壁的边缘。

小男孩看见了全程，他贴在姐姐的耳边大喊大叫，不要跟过去，那不是哥哥，但他已经死了，他的声音活人并听不见。

他哭了，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也紧随在哥哥后面，跌落进崖底，连挣扎也没能挣扎一下，便不动了。

“他杀了哥哥和姐姐，又提起刀，往屋子走去，我知道，他就要去找奶奶了。”小男孩诉说着那天发生的事，他身影逐渐浓重，周身的黑气也越缠越多。

“我们都死在了那一天。”他告诉筱白，“从此我们就都被困在了这儿。”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