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回 飞鸟尽矣良弓将藏（1 / 2）

这日阿暖把锦绣弟弟万安, 锦书弟弟平安都叫到了跟前来, 交给他们八个针刺八仙过海葫芦，每一个葫芦上都刺着一仙, 嘱咐道：“这里头是八葫芦药丸子，有治咳嗽的, 有治流涕的，有缓解头疼发烧的，还有管着拉肚子的，万应解毒丹也有, 藿香正气丸也有, 你们带回家去交给我爹, 让出门时带着有备无患，再给蓝娘捎句话，我爹若忘了时让她千万提醒着。”

两个小厮站在地下恭敬答应，并不敢抬头乱看。

锦绣从里间出来，右手拖着个玛瑙盒, 左手拎着个绣花缎袋，阿暖见状笑问, “你这是做什么？”

锦绣笑道：“姑娘忘了, 明儿是喜少爷的生辰，我就把姑娘小时候戴的吉祥如意金锁找了出来，又寻了个玛瑙盒子装了, 把这两个给喜少爷如何？”

“瞧我, 这几日忙着药房的事儿竟忘了, 亏得你还记着，只是又小气了，把我小时候戴的那些金项圈金镯子打总拾掇出来，拿那个螺钿匣子装了都送去吧。”

锦绣就嗔道：“若依着你，纵有一座金山也不够送人的，虽说喜少爷也是自家人，只是姑娘忘了什么不成，再不能那样了。”

阿暖忽然想到，自己如今也算“嫁”出门了，是泼出去的水了，往后手里若有个短缺再不能伸手要了，哪怕爹爹愿意给，家里还有个弟弟要养活呢。

遂笑道：“如此，今年就先只送个小金锁吧。”

锦绣道：“这也不薄了，一来并不是什么大生日，家里头大郎也顶多是去沈姨娘屋里一块吃顿饭，送个小物件，二来，今年你打总送去那么多，明年又送什么，后年又送什么，一年比一年多，咱也送不起，一年比一年少又难看，倒不如一开始就这么着，才是长远处亲戚的法子。”

阿暖便笑不出来了，“这就成亲戚了？”

锦绣没言语，拿绣花缎袋把八个葫芦装在一块给万安背在身后，又把玛瑙盒子交给平安两手捧着，又嘱咐两句小心慢走的话，就让他们出去了。

阿暖心头落寞，便道：“锦绣姐姐，越发觉得似浮萍了。”

锦绣听她虽并不用“我”字，但却比用了“我”字更深刻凄凉，怕她一时接受不了这种转变，就撵着她出去，道：“你寻庄主说话去吧，方才我去落梅山庄提茶水，听珊瑚说庄主往映日堂见客去了。”

“他见客呢我去裹什么乱，我抱着雪绒花往牡丹园赏花去。”阿暖站起来就满屋子找猫却怎么也寻不见，“方才我还见它趴在月洞窗上撩拨鹦鹉来着，一转眼就不见了。”

锦绣寻了把桃李芳菲的纸伞放到阿暖手里，就把她推了出去，“它呀，比你还会逛呢，等它肚子饿了自己就回来了，都要成精了似的。外头太阳升起来了，打着伞去吧，仔细晒化了你。”

阿暖笑道：“锦绣姐姐，你这个嘴儿越发油滑了，跟谁学的呢，明儿就给你说个厉害的婆婆家，让你婆婆治你去。”

撑开伞就见旺兴领着一队健壮的男仆走了来，个个手里捧着东西，后头还有两人抬的一个血红大珊瑚盆景，阿暖就道：“你有什么事儿？”

“问玉姑娘好，玉姑娘万福金安。”

阿暖摆摆手，笑道：“我可受不起兴总管你的礼，快起来吧。”

旺兴就站直身子笑道：“家里头有海边的生意，昨儿晚上他们孝敬的东西就运到了，庄主捡了好的让送到姑娘这里来，您看着放哪里合适？”

“我的嫁妆还多的没地儿放呢，又给我这些做什么。”

锦绣见状连忙走下来，笑道：“姑娘你有事儿，快去忙吧，这些东西我来安置。”

阿暖一听便不管了，打着伞往牡丹园方向去了。

一日比一日热了，湖里的荷花已有冒出花骨朵的了，阿暖沿着湖岸一路走，或是蹲在水边逗一会儿鸳鸯，或是追着蝴蝶花丛里乱窜，不知不觉就到了牡丹园。

这里花香四溢，魏紫姚黄，美不胜收，阿暖赏玩了一会儿便想着把这些娇艳的花儿摘几篓回去蒸花露，红花可做胭脂，白花就做玉容膏。

正想着呢，不远处的芍药亭忽然传来雪绒花的惨叫声、狗吠声和小孩儿的大笑声，阿暖循声望去，惊见一条大黑狗正追撵雪绒花，雪绒花已是疲于奔命了，阿暖就连忙跑了过去，雪绒花一见了阿暖就抱住腿扒拉着裙子死命往上爬，阿暖赶紧把它抱在怀里托于肩上，电光火石间那大黑狗就扑了上来，阿暖吓坏了，挥伞便打。

大黑狗一时退了，阿暖转身就跑，后头跟着的小孩儿就大叫道：“大黑虎，咬她！”

这大黑狗极其听得懂口令，当即就追了上去。

眼瞅着那恶狗就要扑上来撕咬，阿暖吓的了不得，亏得这芍药圃十步就点有一处假山流水之景，阿暖再顾不得什么淑女的礼仪规范了，手脚并用就往上爬，即便如此还是慢了，仍被大黑狗咬住了裙子撕下了一片，当即就露出了大腿。

阿暖终是爬坐上了假山顶，惊觉腿上凉飕飕的，低头一看就要了命了，连忙拽着别处的裙角来遮，却总遮不住，只好用手按在上头。

“大黑虎，咬她咬她。”

阿暖心里恨的不行，见那孩子跑了过来，竟用柳条抽打着大黑狗让爬上假山来行凶，阿暖就忍不了了，“你是哪家出来的混账东西，小小年纪就这样暴戾恶劣，谁教的你这样，你家里大人是谁？”

这小孩长的浓眉大眼，高鼻阔嘴，头戴金冠，穿着大红蟒袍，腰系五彩松花宫绦，脚上踩着盘金彩绣麒麟靴，一看便出身不凡，就见他两手一叉，威风凛凛道：“我爷爷是英国公，我奶奶是端敬长公主，我爹是陇西郡公，你敢拿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