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追梦的废柴谁要做996的精英(1 / 2)
三月暖春时节,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只是这份蓬勃灿烂的朝气在顺着爬山虎爬到一座老旧居民楼的五层时,像是承受不住那饱经风霜、阴冷沉闷的气氛似的,骤然随着打弯的藤蔓,硬生生从五层一扇重新修整过的塑钢玻璃窗下沿绕开,另寻他路、逃遁而去。
坐在窗户边的江忆深背对着房门,一只手无聊地按着鼠标刷着微博,另一只手下意识划拉着手机屏幕,从左右开弓的背影看上去无比忙碌,但只要侧过头瞄一眼他的神色就能知道——这人根本是在无所事事打发时间而已。
看那神游天外的表情和空洞的眼神,这哪里像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那苍白颓废的模样,就算说他是个风烛残年、怀念过往的干巴痩老头儿都不为过。
隔过一个细窄的所谓走廊就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厨房,为了更好的换气以及获得更大的使用面积,厨房和阳台之间的装饰墙早已凿去,打通之后的两个空间联系起来之后勉强能容纳两个人在里面转身,再多一个就要所有人挺直了腰板互相让路了。
此时江妈妈正在厨房收拾早午饭之后的残余——所谓“早午饭”就是早饭和中午合并而来的一顿饭,因为介于不上不下的十点钟左右,被头脑灵活的江妈妈戏称为“早午饭”。
虽然是打趣出来的说法,但是也隐隐蕴含了一些委婉的不满;既然不满,那收拾的同时不可避免的就是一阵家常版絮絮叨叨。
“……你说也你不能总是这样啊,现在连三餐都成了两餐了,你要再这么下去越来越废了怎么办?我听说现在有种人叫‘宅男’?难不成你还打算往这个方向发展一下?
“……我之前还特得意呢——你李阿姨家的儿子啃老啃到把他爹妈的养老金都啃没了还要帮忙还债的地步;你王叔家的闺女也是成天换工作,都是月薪两三千、做不到一年就拉倒的活儿……
“……我还一直胸有成竹地觉得我儿子靠谱,既不宅又不废,这几年工作也是越来越好……可是谁能想到你都不商量一声儿就跑回来了?眼看你这失业也要一年了,你就没什么打算?”
一直毫无动静的江忆深在听到“失业”两个字之后,脸色和手指同时僵了僵,终于停下来毫无意义的刷新,叹了口气:“江太太,我不是失业,我是裸辞。”
江妈妈原本就是自己习惯性磨磨牙,从来没想到儿子会回话——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之前也都没回过嘴不是?
这时听到江忆深略带委屈和无奈的“顶嘴”,江妈妈略感诧异之后就难免有点毛了:“甭管是失业还是裸辞,你这一年多了没工作的状态都是事实,说得好听点能怎么着?就能掩盖没工作的实质么?别人会管你是自己辞职还是被开除吗?人家只会看你工作好不好,有没有升职加薪……”
江忆深觉得胸口一阵气闷哽在喉间,他背对着老妈微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余光瞥了一眼微信上刚刚联系自己的猎头发过来的推荐公司的消息,赌气似的手指一划删掉了。
江妈妈看儿子不再说话了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语气用词有点不合适,随即放软了声音加了一句:“妈妈不是要催你怎么样,只是担心你这么没计划无限期地闲着,最后把你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那些才能荒废了。别的不说,你一年多都不怎么出门,连中文都快不会说了吧?更别说你那英文了,总不用还能行么……”
江忆深轻轻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转身从床上捞起自己的外套把手机揣到口袋里,一边走到门边穿鞋拿钥匙一边轻声说:“我出去走走。”
江妈妈还没来得及问去哪里干什么,就听到防盗门被轻轻磕上的声音。
江妈妈伸出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逼仄走廊,叹了口气,微微皱着眉继续洗碗。
按理说这孩子从念书的时候就没让大**过心,虽然不是多么出彩优秀的孩子,但至少一直稳稳当当的——无论脾气、性格还是成绩,谁知道现在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工作说不要就不要,都没跟家里商量一下直接辞职回来窝了一年多,问他发生什么事儿他也只说没事儿。
问题是没事儿能好好的工作说辞就辞吗?还是连下家都没找到的什么……裸辞?
现在的孩子啊,都任性惯了,做什么都不考虑下一步的……
牢骚越念越多,江妈妈的眉头皱得已经解不开了。嘟嘟囔囔摇摇头,转身去阳台上拿扫把去了。
走出楼道,阳光灿烂得让人心情大好,甚至都给人一种蹦两下就能长高几毫米的错觉。
可惜这样的欢快情绪似乎很久以前就跟江忆深说拜拜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江忆深就觉得自己好像再没有体会过那种没心没肺的快乐里,更不用说为了什么事情变得跟打了鸡血那样的兴奋。
现在人们会把顺其自然的心态归到“佛系”生存状态,江忆深显然不是这一卦的。
他自认为自己还是热血未凉、耶心未死、想要有些什么成就的,当然他更不会轻易让自己堕落到老妈所说的“宅废”一族去。
可是为什么就是提不起干劲儿呢?
江忆深下意识皱起眉,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向小区外面走去。
自从去年从前一间公司裸辞回到家乡后,江忆深就没有再工作,甚至都没有再找过工作。
这期间有过猎头或者自己的业内好友邀约过他,愿意提供工作机会,待遇和环境基本跟他最后离职的公司相差无几甚至更好。
可江忆深就是提不起干劲儿来,以需要调整身体健康状态全部婉拒了。
他总觉得自己现在陷入了一个迷雾一般的境地——
在外人看来,从已经有了相当成绩、行业资历和职位都不低、薪资待遇都不错的公司裸辞就已经是疯狂的行为了,更不用说没趁着大好年华、发展猛劲的势头更上一层楼反而推掉了一堆工作机会。
曾经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被猎头挖去了更加好的地方,连前老板在给他的辞呈签字的时候还十分无奈地挽留,暗示他如果是因为待遇问题打算另谋高就的话还是可以商量的。
却没有人想到他当时说“想要休息一下”还真的就是休息去了,并且一休就是一年多!
在这个节奏快、压力大的世界,这种行为基本等同于承认自己“有钱任性”了。于是在前公司一度流传出江忆深其实是大户人家出身,出来工作只是为了赚着别人的钱学东西,学成之后当然就该回归自家公司出力了……等等之类的流言。
类似的说法江忆深自己都有所耳闻,虽然人辞职了但圈子还在嘛,在这个人脉即金钱、金钱即实力的时代,所谓“人走茶凉”也只适用于某些吃皇粮、拿死工资的单位和确实平凡无奇的人。
江忆深是谁?
他可是曾经被誉为“万年不倒招财猫”的营销明星,更别说他那说走就走、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自如间接做实了那个“低调隐藏富二代”的名声。
这样的人谁会让他的茶凉了?
想到自己最后宣布裸辞的时候,团队的伙伴们惊诧的遗憾和拼命的挽留,又想了想竞争对手意外、开心却又狐疑的神色,江忆深嗤笑一声,一脸深藏功与名、大隐隐于市的出世不凡的神情。
可惜这种超凡脱俗的情绪还没酝酿饱满,就被迎面而来的邻居大婶打断了:“哎呀,这不是深深吗?怎么还在家吗?这都一年了吧?什么时候走啊?”
八卦多于关心的尖锐声音似乎怕没人注意似的,开嗓就是一个高八度,瞬间让徘徊在小区附近聊天唠嗑的大叔大婶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感到脸颊微微开始发烫的江忆深仿佛一个胀鼓鼓的气球被戳出**瞬间泄气似的,不由得在心里苦笑一声。
在这个基本都是上个世纪老厂矿工人家属楼改造返迁的居民区里,来来往往的基本都是江爸爸的老伙计老同事,于是不出意外的每家孩子的发展状况也就成了叔叔婶婶们唠嗑聊天的谈资。
托江太太的福,基本整个小区都知道了江忆深在沿海大城市的一家外企工作,还时不时就被公派其它国家出差。
于是在一干长辈眼里,江忆深就是个能干、出息、不着家的优秀子弟代表,偶尔碰上了本人,最多被问到的也不出三个问题——
“深深什么时候走啊?”
“深深有女朋友了吗?”
“深深现在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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