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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心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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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周的作文课题目很没意思,是一大段散文材料,让考生依自己的理解来写一篇文章。游今读来读去,读去读来,也没读出那段材料想表达什么。很奇怪,他的艺术天赋很强,但却对这些文学作品一窍不通,以他的理解能力和共情能力,也只有那些市面上的畅销小说能让他耐着性子扫两眼了。

以往的作文课上他都是直接睡过去的,但最近几周他白日的睡眠时间已经大大缩短,快和一个正常人差不多了。作文课是下午的第三四节连堂,午休时分他已经睡得足够,现在也是自然睡不着了,于是又百无聊赖地抽出一本书来抄公式。

抄到一半陶贝递过来了个小纸条,“作文的字迹要怎么办?”

游今反应了一下,想着自己反正也是没什么事做,干脆写写字打发时间算了,于是便回道:“你写好了我再抄一份。”

陶贝又写了工工整整的“好的”了两个字,随后便埋下头去一刻不停地写了起来。

然而就算他手速再快,两节课也是绝对不可能写完两篇作文的。抄了整整一页公式后,游今才后知后觉,发觉到了这个问题。但随即他就找到了解决办法——陶贝要是担心不能按时给他作文的话,他就说反正自己这么长时间没交过作文,老师也不会在意他这时候晚交一会儿。

其实这作文他交不交都不一定,他就是想找个借口帮陶贝赚点生活费罢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多此一举地帮陶贝,他没细想。

然而虽说他的算盘打得响,陶贝却并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第四节课过去一半的时候,陶贝将一张填的满满当当的作文纸给他推了过来。

“嗯?”

“给你的作文。”陶贝小声说。

“……”

游今千想万想,没想到陶贝会先给他写。那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顿时没了用处,他也是被陶贝的行为给搞得无言以对。

陶贝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把作文给了他之后又急急忙忙地写自己的那份去了。可是离下课就还有十分钟,十分钟就算是抄一篇作文都不能抄完,更何况是重新写一份。他无论如何也写不完的,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在努力写着。

他这种固执到傻的脑子,游今不知道怎么跟他讲,也不想就这么打断他写作文,于是只好凑出一支笔来像模像样地抄了起来。

或许是担心游今看不清自己的字,相比起平时的作文来,这一份陶贝写得要更加工整,横平竖直一撇一捺都十分规矩。游今心想,难怪他这次写得这么慢。

下课时他刚抄了没几段,陶贝那边也只是写了个开头,两个人谁也没能按时交上作文。游今的名字从来就没在语文老师的作业堆里出现过,课代表早就见怪不怪,但陶贝这个范文专业户可不一样,交不上作文课代表是一定要反映给老师的。

果然,晚自习的时候语文老师便专门过来问他。在三中,这位语文老师是难得温柔的人,说话轻声细语的,但陶贝还是紧张地额头冒汗。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师说,又不敢卖了游今,这两边他都得罪不起,是实实在在的左右为难,于是只能在那里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游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从书里抽出陶贝给他的那张作文,递给老师说:“老师,我拿错了,他的作文在我这里。”

老师拿了作文,又安慰了陶贝几句便走了。

剩下陶贝慌得要死。

那作文本来就是给游今的,这下可好,又给收上去了。和游今的第一次交易就这么泡汤了,虽然他觉得游今可能不会生气,但他还是慌得不行。

游今当然不会生气,他敲了敲陶贝的桌子说:“那份算你的,以后你上课写自己的就行。”

“那……你的呢?”

“不着急。放学之前写好就行。”

“会耽误交作业的。”

这兜兜转转还要面对这个问题嘛,游今从容不迫地将肚子里那套说辞搬了出来,哄得陶贝愣愣地,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也说不出是什么地方来,于是只好乖乖听了他的建议。

当夜他将那篇没写完的作文赶完了交给游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游今塞给他一张红色毛爷爷作为报酬。

这么一张票子对于游今来说和纸没什么区别,可对于陶贝而言,那几乎是巨款了。起初他还觉得有些不真实,怔了一会儿才把钱接了过来,而后便习惯性地摸来摸去,像个辨伪的行家。

他不是不信任游今,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也会学着自我保护起来。

游今起初觉得好笑,笑完之后又觉得并不好笑。他看着陶贝在那张纸上搓了一会儿,并没有真的笑出来,也没有打断陶贝。突然间他想到了什么,从书包里掏了掏,拿出了个钥匙串。那钥匙串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手电筒,游今捏着那个手电筒,往前探了探身子,把手伸到了纸票下面。

“唔?”陶贝不解,歪过头去疑惑地看了一眼游今。

“咔哒”,游今把手电筒打开,又换了一个档,紫光灯便透过水印的位置透了过来,一朵亮色的花被紫色的光衬得十分明显。

“这样检查最保险。”游今抬起眼皮,对上了陶贝的眼睛。

他们离得很近,游今的身子压得要更低一些,当他与陶贝对视的时候看到的是陶贝低垂的眼睛,睫毛的存在感此时也更加强烈。他甚至能感受到陶贝轻柔却慌乱的鼻息。若是他再往前探一探,那就很容易吻到陶贝的薄唇。不过他没理由再往前。

“嗯……”陶贝眨了眨眼睛,从两人长久的对视中逃脱出来。

游今长得是非常好看的,近距离观察时像在欣赏电脑建模出来的模型,陶贝受不住与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对视。他知道自己喜欢男生,但也没想到会因为一张脸就小鹿乱撞。

他知道游今有女朋友,所以很怕被游今看出自己的性向。无论游今内心温柔与否,他都应该不会再和一个同性恋多有交流吧。

陶贝无端地觉得“游今不理他”是一件很难过的事,于是他不安起来,想要掩盖住自己的失态。

“这个手电筒好小。”因为紧张过了头,他这话竟然说得很是顺溜。

“门口的超市有卖。”游今说。

他的言语并无起伏,但实际上他也同陶贝一样,被那个对视搞得有些恍神。但也只是恍了一下而已,他权当是因为陶贝太漂亮了所以自己才会这样。他心里清楚,他和陶贝是绝对不可能有互相喜欢且谈一场恋爱的可能的。

“把钱收好。”游今又嘱咐了一句。

陶贝听话地点了点头,将钱叠了两下,塞到了口袋里。

十二月中旬,这座小城落了一场雪。三中的教学楼是白色的,经年风吹雨打的已经变得又脏又旧,而一场小雪下来,这几栋楼倒也被衬得干净了些。雪天很适合谈恋爱,游今一路上已经看了不下十对小情侣在雪里搂搂抱抱了。

他心中无感,只盼着外卖别冷了,否则陶贝又要闹肚子。

自从他与陶贝定下那桩“交易”后,陶贝就跑得更加殷勤起来。因为某一天游今突然顺口提到嘴里没什么味道,他隔天就特意买了包柠檬片泡给游今喝;又因为游今天天闲得无聊,他不知什么时候跑去书店买了好几本小说回来,都是包装精美的盗版,游今也不忍拆穿。

陶贝这样跑前跑后,他便有理有据地包下了陶贝的一日三餐。陶贝婉拒过,但没成功。

这天他点的外卖是砂锅米线,不要香菜。每逢降温,他就会点一些有汤水的饭来给陶贝暖胃。当某一天他发觉这一点时,突然觉得他们俩好像是在互相给对方做保姆。

陶贝就算了,他可从来没给谁当过保姆。沿着时间线往前推的话,他上一次这样照顾一个人还是在初中的时候。

脚步突然停下,两边的人来来往往,将他丢在了这一刻的时光里。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徐月了。

他伸出手去,一片雪花落在他掌心,随即便被他的温度融化。一年四季里,徐月最喜欢冬天。可他甚至都没能和徐月一起度过一个冬日。

“……咳。”

不知是受了凉还是嗓子太干,他咳了一声。这一声来得正好,很及时地将他从“徐月”两个字中拉了回来,又扔到了漫天的大雪里。若非如此,他可能会一直呆站到雪停。

扯了扯领子后,他定定神,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继续往回走。

三中的暖气向来是半死不活的,他们的位置又在教室最角落里,离暖气有一段距离,所以相比起别的位置来要偏冷一些。

陶贝身体差,看起来就是受不住冷的体质,一下子喝了半碗热汤下去,撑的肚子都鼓鼓的。游今倒并不觉得冷,他火力很壮,到了冬天也还是穿得很单薄,和被棉衣裹得圆滚滚的陶贝比起来简直是像在避暑。

“好喝吗?”游今瞅见他鼻尖都沾了点汤,忍着笑问。

陶贝很认真地点点头,眼睛里亮晶晶的。“很好喝。”他的声音很轻快,像从来就没有受过伤一样。相识以来,游今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高兴呢,而这高兴仅仅是因为一碗米线,这实在是有些滑稽。

可随即,游今望着陶贝的眼,又觉得并不只有一碗米线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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