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面目(1 / 2)
陶贝是个小哭包,哭的原因七七八八莫名其妙,这一点游今早就看出来了。他也知道陶贝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和小孩子其实没什么区别,如果说真的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应该就是小孩有人哄,而他没有。
不管是当着他的面哭,还是自己偷偷摸摸地哭,游今其实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他通常都不能够完全理解他哭的缘由,但他的确很想安慰陶贝。可是很不巧,他非常不擅长安慰别人。
预备铃响的时候,陶贝最后抹了一把脸,或许是哭完了,也或许没有,但不管他有没有哭够,他都不能再哭了。
游今握了握手机,回到了座位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晚他送陶贝回家,总觉得陶贝很失落,心里藏着什么事情一样,一直都不是很轻松。游今自认为有错,所以很想哄一哄他,也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但是他实在是没有哄人的经验,走了很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到泽林苑的时候,陶贝突然停了下来,低着头对他说:“你家到了。”
“……嗯。”
“那……呃……再、再见。”
“等等,”游今拦住了他,“我送你回去。”
他以为陶贝会答应,但陶贝却摇摇头,说:“不用了,你、你回去吧。”
说完,他轻轻拨开游今的手,小跑着离开了。
前面的石子路没有路灯,游今站在小区门口的灯光下,看着陶贝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最后再也看不到。
第二天,游今又在楼下等陶贝,在比平时要早一些的时点等到了他,但陶贝并没有和他一起走,他看到游今之后没有直接向前,而是穿过街道,走到了路的另一侧。游今想穿过街去找他,但他刚刚动身,陶贝就跑了起来,逃离了那条街。
陶贝在躲他,这让游今有一点措手不及。
但无论如何,他和陶贝还是同桌,陶贝不可能完全躲开他。至少他们吃饭是要一起吃的,而且今天还有作文课,陶贝逃不开的,他总能找到一个机会向陶贝好好道个歉的吧。
他用这些理由让自己安心了些,但这安心的背后,却是他无法忽视的心慌。
早自习下课时,他像往常一样点外卖,然而就在他挑早餐的时候,却发现陶贝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块面包。
游今愣了,他没想到陶贝会这样。
“你……”他很想问问陶贝,但陶贝听见他要说话之后就微微侧过了身子,明显是不想和他交流。
他这是要绝交吗?游今是真的不懂陶贝为什么突然这么躲着他,他不是没有因为打架的事而讨厌他吗?为什么要这样?
他以为陶贝不想理他,但很奇怪的是,陶贝并没有完全和他断去交流,下课的时候他还是会给游今接水,吃完饭也还是会给他丢垃圾,只是他做这些事的时候,突然很像是把自己又放在了一个类似于仆人的位置上,除了一两句必要的报告外,他再也没有和游今说过一句话。
游今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如鲠在喉”,纵使他有千万句“对不起”想说,那也得陶贝愿意听才行。陶贝现在完全就是抗拒他的状态,他想道歉都没有机会。
很罕见的,他午休时失眠了。这天中午陶贝没有写作业,铃声响了之后就趴到了桌子上,用校服外套完全罩住自己,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游今本想着,说不出口话那就用小纸条吧,但陶贝现在这个样子,他连小纸条都没法传过去。于是他就盯着那龟壳一般的外套盯了一整个午休。
煎熬了一个小时后,下课铃响起,陶贝应声起身去洗脸,直到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才踩着点回来。
第一节课不是自习,但游今实在是无法忍受陶贝对他这样避之不及,就趁着老师还没来的时候给他写了个小纸条。他心里干着急,一时间想不起什么漂亮话来,翻来覆去还是那些已经说过的东西。但他也没空去管这些了,先让陶贝原谅他才是首要任务。
“昨晚的事和你没关系,他是专门来找我的,我本来就很难打赢他,所以我受伤并不是因为你。那时我对你的态度很差,对不起。可以的话,晚上让我送你回家好吗。”
游今活了快二十年,陶贝是第二个让他以这样低下的姿态去对待的人。第一个人是徐月,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如果不是陶贝,他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是能够为谁做到这个地步的。
他将纸条递过去,然后小心地观察着陶贝的脸色。如果陶贝同意的话那一切都好说,但如果他不同意……游今不知道该怎么办。
或许以后会慢慢缓和?也或许,会一直这样僵持下去?不知怎么的,这两个可能性游今都不是很能接受。他们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他只是有些习惯了陶贝的存在而已,谈及“以后”,那其实是有点异想天开吧。他和他的历任恋人都走不到“以后”的地步,更何况陶贝呢。
老师讲课的声音很大,但游今却听不见,他耳边是风雪的呼啸,还有那晚陶贝说了一半的两句话。如果陶贝愿意再开口,那他说多少句都行。
游今捏着一支笔,捏的指尖发白。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陶贝的脸色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装的,但不管怎样,这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平静让游今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大约一分钟后,陶贝给了他回复。
“谢谢,不用了。”
客套,陌生,抗拒。游今突然觉得,陶贝一夜之间变了许多,平日里的天真与幼稚全都消失,像失去了灵魂一样,变成了一具空壳。
游今攥着纸条,手心的汗蹭在纸面上,将水笔写的字晕得失去了模样。
而陶贝依旧沉默又冷淡,就像初识时的游今一样。
·
下课后方云灵来了电话,游今到走廊里去接,这次他特意走远了些,没办法再从前门看到陶贝。
“喂,灵哥。”失眠一夜又没有午睡,他累得嗓子有些干哑。
“我靠,你终于接了,给你发那么多微信也不回我。下课了吧?我卡着点给你打的。”
“嗯……下课了。”
他一直在想陶贝的事,根本没有注意手机,切了屏幕之后发现方云灵的消息都要把他的微信挤爆了。
“你怎么了?声音怎么听着有点不对,抽烟抽太凶了?”
游今掐掐眉心,叹了口气:“没有,没休息好。有什么事吗?”
“哦,就还是那琴嘛,晚上你别等我,我可能得半夜才能到了,你就先回家等我电话。”
“嗯。”
“嘶——你要不赶紧睡会儿吧,实在不行……唉还是别吃药了。”
“没事,我等下歇一会儿就好。快上课了,我先挂了。”
“行,好好休息啊。”
“嗯。”
挂了电话后,游今没有回教室,他绕到楼上的卫生间里抽了支烟。烟草的燃烧没有让他轻松多少,反而令喉咙更加不适,他咳了几声,掐灭了烟,又打开窗户吹了半天的冷风才回去。
大概是睡眠严重不足又加上吹了冷风,他脑袋有些昏沉,像在脑子里面装了个秤砣一样重。意识有些模糊,耳边也是蜂鸣一般刺耳的声音,他终于没有精力再去琢磨陶贝,回到座位后就一头扎了下去,没有力气再起来了。
如方云灵所愿,他睡了很长时间,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眼前的景象有些熟悉,他反应了一会儿后才察觉,他是在医务室,而且是和上次一样的位置。
看来是又发烧了,他摸摸额头,可因为手太过冰凉,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有没有退烧。
耳边有些轻微的响声,他转过头去,看到了坐在床边的陶贝。一切都和上次没什么区别,只是这次在他醒来时,陶贝看上去好像没有上次那样开心了。
游今撑了撑手肘,靠在了身后的枕头上。
“是发烧了吗?”他问。
陶贝低垂着眼睛,点了点头:“四十度。”
“没什么。我很少生病,一般就是发烧,发烧也不常有,但是只要发烧,就会烧得很厉害。我……”说到一半,他停住了,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很不在乎地笑了一声。
解释这么多干什么呢,陶贝现在可能并没有担心他烧成什么样。
“还有几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