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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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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谢云锦猜得不错。富池的确在暗中跟着薛南山,小心地随着他的车马来到了城门处。

因今日小主人动了气,他一直心中愧疚,便彻夜守在屋外一处僻静处反思。谁知刚好被他撞见薛南山悄悄出门,独自离开了世子府。

薛南山走得很快,富池来不及通报小主人,只能立刻起身跟了上去。还未到角门,便感觉到了那些死士的气息,个个身手不凡,未必在自己之下。

他不敢离得太近,怕暴露了自己,只能谨慎跟在后面,看他们究竟要去何处。

因此时正值宵禁,城门已经关闭。守城的将士见黑马车前来,认出是广陵侯世子,便迎上前去抱拳行礼。

“见过世子爷。不知世子何故深夜来此?”那守卫道,“宵禁之时在街行走,若无上面许可,可是要重罚的。”

车中人不说话,却递出一块通关令牌来。那守卫接过来查验一番后,也不多问,当即开城门放行。

马车徐徐而出。正当守卫回归原位时,忽然听到车中人咳嗽着道:“城门晚一刻再关。”

守卫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要求,但也只能照办。

马车渐渐远去,城门依旧大开着,足等了有一刻钟才再度关闭。

正关门时,忽听另一个守卫道:“大哥,常听人说夜半时分,会有旧时战死沙场的亡魂守在城门外。你说方才世子要我们晚些关门,是不是为了让他们魂归故里?”

“不要胡说。”那守卫呵斥他,“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堂堂七尺男儿,说这些也不怕人笑话。”

“大哥,我没有胡说。我方才好像看见一道黑影闪了一下,所以——”

“必定是你眼花了。好好站岗吧。”

他们这边扣上了门栓,而那辆黑马车已经离城门越来越远。薛南山端坐其中,轻轻擦着嘴角的血迹。

过了一会,他从腰间的锦囊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将里面的药丸倒在掌心里吞了下去。

车中备着牛皮水囊,他喝了几口,觉得舒缓了许多。

路上有些坑洼。他正在车中颠簸着,走了很久之后,忽然听到周围传来些声响,而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看来是到了。

驾车人将马勒停,回手掀开了帘子。早有人跪在下面恭候。薛南山起了身,仍旧是踩着他的后背走了下来。手中折扇挥起,一派优哉游哉的样子。

在他面前立着一队人马,周围举着许多火把。中间那人穿着一身官服,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薛南山打量着他,见他四十岁上下,蓄着长须,一派文人模样,但气质却又有些特别。

他认得这个人,是当朝的尚书,姓崔,名贤骏,本是高丽公主和亲时随行的外戚子弟,后来因为处事稳重老成,又结交了当朝宰相,便从郎官做起,渐渐升成了尚书。

薛南山心知此人背后有靠山,不能太过怠慢,于是便行礼道:“见过崔尚书。”

那崔尚书已经翻身下马,还礼道:“不敢。给世子爷请安。”

他的汉话十分流利,却还是带了些外邦口音。薛南山不动声色地看他,心知他在此等候多时,必然有话要说。

果然听见崔尚书道:“世子爷躲懒许久了,若再不现身,当真是要出大事。”

“非是我躲懒,实在是我有伤在身。”薛南山道,“此次事态凶险,连我这条命差点搭上,实在是后怕。”

“既如此说,世子爷可是要抽身退步了?”

“自然不。这些东西既然是经了我的手,当然是做事做到底了。”

薛南山一边笑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在手中翻出了些花样来。

崔尚书盯着他的扇子看了一会,忽然道:“这就是圣上赐的那把精钢所制的扇子?”

“正是。”薛南山点头,“西域所产的精钢,还是当年自河西走廊带回来的。能造此扇的匠人已不在人世,这是最后一把。”

“如此,当真是可惜了。”崔尚书道,“我今日来只为办事,也不多耽搁世子,只消将那东西给我就是。”

“你要的东西在我身上。”薛南山笑道,“只是阁下难以取走。”

“这是为何?”

“尚书一看便知。”

薛南山说着,将手解开腰带,缓缓将衣领拉开。他脱下锦衣,露出了精壮的上身。火把照亮了他的胸口,无数道狰狞的刀疤在他胸前清晰可见,凌乱得毫无任何章法。

崔尚书一下子愣住了:“这……你竟然……”

“我奉命寻找帝陵钥匙,虽已找到,但钥匙已毁,只有设计图纸完好。”薛南山道,“可惜我手下叛变,毁了图纸。我不得已,只有刻在自己身上了。”

“这刀伤……是自己割的?”崔尚书大惊,“你当真下得去手?”

“有何下不去?”薛南山挑眉道,“不过是砍自己几刀罢了。别说如此,就是要我卸掉自己一只手臂也没什么。”

“当真是疯了……”崔尚书说着,眼睛却一直去看他胸口的刀伤,“可是这……怎么看也不像图纸。”

“拓印在纸上,就看得清楚了。”

“这倒是。”崔尚书点头,“只是,下官此次来,未曾带纸笔。那就只有……”

他忽然抬手,周围的人马瞬间涌上来,绕成一圈,将薛南山围在其中。

薛南山看了看四周,却笑了一声:“看来阁下是有备而来?”

“我做事,从来两边计划。”崔尚书摸了摸胡子,“杀你也可,不杀也可,单看你如何反应,再做定夺。”

“所以才选了这荒郊野外的地方?”

薛南山笑着后退一步。他身后的死士们皆抽出刀来,毫无惧意。

“只可惜,我也不是束手就戮之辈。”

“我自然知道你不是。”崔尚书淡淡道,“所以我特意请了一个人过来。”

他说着,将头朝后面望去。

后面响起了一阵马蹄声。一道人影自不远处缓缓走来,手持一杆银色长戟,穿着一身甲胄,浑身散发着寒气。

薛南山一见他脸色就暗了下来,笑容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寒意。

“是你……”他哑声道,“他居然请动了你?”

那人停了下来,火把映红了他的面颊。他看上去竟十分年轻,高大魁梧,生得非常俊逸。

他的脖颈上有一道极长的刀疤,划过了他几乎半个脖颈。

“半头鬼……”薛南山身后的死士惊道,“不好,是傅东流!”

崔尚书笑了一声,显然是很成竹在胸。

“我不便久留,就先告辞了。”他转身道,“傅将军,此人交由你处置。务必割下他胸口图纸,记得伪装成被强盗所杀的模样。”

傅将军没有作声。薛南山看着崔尚书的背影,却忽然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有些阴森凄厉,似鬼魅一般刺耳。崔尚书听得心里发憷,便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尚书大人,只怕杀了我,拿到图纸也无用。”他听到薛南山在他身后道,“我早已料到你会过河拆桥,因此这图纸我未按原图所画,而是打乱了次序。”

他一边说着,一边冷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真正的图纸,在这里。”

崔尚书一言不发。过了一会,他缓缓朝着薛南山转过了头,眼底一片红光。

“我平生最恨有人耍我。不过无妨。”他轻声说,“你已留不得了。凡在场之人,格杀勿论。”

言毕,他翻身跨上马匹,带着几个随从和护卫一同离开了。

薛南山拾起衣服,一件件穿戴整齐。周围那些人却越来越近,傅将军也驱着马朝他走来,眼神冰冷如刀。

他天生有些愚痴,只会奉命行事,被人砍断了快半个头也不改初衷。那些死士一见他要对世子不利,立刻冲了上去。傅将军却将手中长戟一挥,快得几乎不见影子,那两人便丢了人头。

薛南山旧伤未愈,自知不是对手。他盯着傅将军不动,只说自己来拖住他,命其余人想方设法杀出重围。

死士们不疑有他,只当世子还如昔日一般勇武,便朝四周冲上去,顿时厮杀起来,所到之处一片血光。

薛南山将扇子持了起来,却忽然想起裘大夫说过,他不可再动武,否则有性命之忧。

可眼下横竖都是个死。倒是还不如战死,倒也有脸面去见泉下的同袍弟兄。

这样一想,他便展开折扇,准备迎战。

可傅将军忽然抬起长戟,直朝他脖颈刺来。薛南山毫无防备,眨眼间利刃已到咽喉,竟连躲避都来不及。

那一瞬间,他脑中却想起一个人来,而他自己并未察觉。

我天明时回不去了。这可该如何跟夫人交代。

就在他即将毙命的当口,忽然横空飞来一把钢刀,瞬间切在傅将军的长柄上,震得他虎口一麻险些脱手。长戟偏移,薛南山顺势一躲,登时避开了杀机。

那钢刀未能切断长柄,盘旋着又飞了回去。一只手握紧刀柄,身负云纹图的男子杀入场中,正落在薛南山不远处。他持起刀指向了马背上的将军。

“世子爷,快走。”富池冷冷道,“此人非是寻常人,我不知能拖他多久,请世子离开此处,不要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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