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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林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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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深深,树影缭乱。还未入夜,花光院内就点燃二十四枝朱雀鎏金花灯,飞檐垂挂下无数琳琅的金银流苏,和着月影和烛光,将殿堂装饰成一幅小小的丹青星影。

太平公主从驸马府上回宫,要在花光院内小住几天。

软轿抬起金枝玉叶,行至九州池畔。拂面而过的风带着池水清新的气息,公主似乎是忆起小时最爱在池畔与女皇观月赏景,品尝鲜果,面上略过微微的笑意,传令在此停歇。

公主在池畔站了许久,却没留意穿林度叶的风在什么时候悄然改变了,变得越来越烈,越来越狂乱,吹动云层,连月亮也被遮挡,蒙上一层薄薄的黑绢。

随侍的宫女掩着口发出一声尖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公主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像吞噬了什么东西而快速生长一般,被横向竖向反复拉扯、扭动,然后,分化出了另一个黑影。

黑影披散着长长的头发,从腰身向下呈伞状旋开,似乎是着裙裾的女子装束,只是胸口有个明晃晃的大洞。

它就这么在地上飘着,飘着,慢慢飘近了公主,嘴巴咧开,传来尖细的声音。

说书人顿了顿,模拟着女子把嗓音吊得高高地开口:“你,看见我的心了吗?”

李三一个哆嗦,把瓜子壳吐在了娄思夜的官袍上。在韦守忠带着鄙夷的眼风中,硬着头皮追问:“然然然然,然后,怎、怎,怎么了?”

说书人故作神秘:“秘阁局的百里郎中早就埋伏在旁,闻言向黑影甩出一道金光,金光中又化万千细丝,黑影不敌,慌忙逃窜。就这么一路逃出皇城,逃到了归义坊边上。”

此刻月色已重回大地,一点一点将黑影的真实形貌照了出来。

那竟是个容颜清丽无双,浑身透明,泛着雪一样光芒的佳人。

尽管举起酒盏作为掩饰,但李三的大嗓门依然没有丝毫障碍地飘了出来:“头儿,你说那佳人有多好看呐?比莺莺姑娘还好看吗?”

莺莺姑娘是西市坊口那家酒肆新近招募的舞姬,正宗的胡人,大大的蓝眼睛冲着客人笑啊笑,又温柔又俏皮。自从她当垆沽酒,李三每天都要光顾,点上满满一桌子菜,小眼含情地望着人家。

尽管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娄思夜敷衍地点了点头,又捂着嘴轻声指点李三:“以后常服在外,别叫我头儿,叫我小将军。”

“别让别人看出咱俩的关系。”

韦守忠撇了撇嘴,他可看不上那些个卖笑的小娘子。他的梦中情人是洛阳首富,东城谢家从波斯娶回来的家主夫人。十多年前谢家女眷出行时,他还是个拖着鼻涕的小毛头,在熙熙攘攘的宣仁门大街,窗帘被人拉起一线,里面那张容色娇媚的脸令他至今难忘。

这场由李三负责砍柴,韦守忠负责浇油的关于“洛阳第一美人到底应该花落谁家”的竞赛,令正堂的气氛一下子沸腾起来,人们为了莺莺、谢夫人、大小姐、初云等等谁更好看闹得不可开交。

迄今为止的从业生涯里,若论到一晚上接连应付这么多难以伺候的顾客,今天也大约能算得上巅峰了。说书人自暴自弃地呆坐着,向堂下扫视的目光不小心又与娄思夜对上。

后者飞快地换上了一副“与我无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无辜神色,一扫方才出言捣乱的戾气,甚至还面露真诚且同情的笑意。

“你们是特地来找茬的吧?”说书人心下恨恨。

苍天明鉴,娄思夜是、韦守忠是,可李三他老人家还真不是,他只是凭借本能在兴致勃勃地听说书而已。

大概当垆胡姬、首富夫人和高门贵女都各有优势,难以立刻判断高下,人群闹着闹着也渐觉无聊,将表示催促的目光重新凝聚在厅堂正中的长案上。

布衣青年感觉到自己脸皮抖了抖,努力把火气忍回去。

但到底没忍住,接下来的故事节奏陡然加快,语调平板,不带起伏:“还没等佳人喘息放定,就有个青衣公子走了过来,佳人匆忙间凝聚起幻力抵挡,三尺见方的空地飘下寒意刺骨的雪花。可青衣公子丝毫不畏惧,每一颗雪花都在他头顶方寸之隔被弹开,他就像走在爽朗干燥的春风里,翩翩优雅。他走到佳人面前,问她,你不记得我了吗?佳人一时间就愣住了,两人开始深情对望,似乎一段爱情故事即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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