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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霜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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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思夜在想什么呢?

其实在十八岁以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娄思夜以为自己的生活就是这样了。皇城护卫,御前值守,研究兵法和阵型,操练羽林兵士,还有数不清的针对女皇的刺杀和阴谋,就像这深宫中的天候一样,喜怒无常,却又一成不变。等他登上正三品的羽林将军位置时,或许也有了面对父亲的威压说一不二的实力。

再然后呢?是像父亲一样历任文武,拜相指日可待,还是以正三品武将衔而年高致仕?

他并没有想得那么深远。

他在想些什么呢?

比如最近金吾卫巡街时抓住偷拿宫中首饰出来倒卖的内侍家眷,然后顺藤摸瓜端了北市一股潜伏很久的黑市商人团伙,得到女皇陛下的嘉许,又胜过羽林军一头。拷问内侍时发现她竟是入夜后悄悄从皇城门口溜出来的,南衙监门卫有脱不开的罪责,北衙羽林也因此提了万分的警戒,值守时死死盯住城门,一个盹儿都不敢打。

比如女皇陛下突然收回了一批御赐给诸卫将士的武器,说是要令金银坊的匠人重塑刀鞘,镶嵌上代表圣后威仪的凤凰纹。隔了半个月递到自己手中,左找右找都看不到凤凰纹鎏刻于何处。

比如他用一壶好酒,一直曹家百年老字号的烧鸡从苏崇翰手里把看守祭坛的活儿抢了过来,连带着也得要担起监督乐工奏七七四十九日《大唐拜洛乐》以安抚镇神的职责。

钟鼓齐鸣,萧琴合闻,不厌其烦地重复弹奏,娄小公子听得耳朵都起了茧。今日,是逃着来的洛水河边。

比如说和云韶初见时的那只猫儿,发怒时弓起脊背,细毛炸得蓬松了一大圈,舔毛时浑身又透着股和李三如出一辙的缺心眼劲头,立瞳幽绿含金,漂亮极了。

他从没见过这么有灵气的猫儿,真想摸一摸。

又比如……自己救错了人,那原本的那个人去了哪里呢?他要赶快去把人找到。

所以他就遵从内心的声音,毫不犹豫地跑了。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娄思夜能以如此家世和相貌,荣幸地成为洛阳城第三种美少年的代表人物而单身至今,说得好听点叫不近女色,说的难听点叫脑袋不开化,是有道理的。

肉包子打狗还能听到两声叫唤,胡帽束发其实也遮挡不住的少女艳色,一心救人的娄思夜根本没有正眼看。

——萧朗很有股恨铁不成钢的火气,他开始深深地思考古人关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千古名言,并苦恼于,自己最近为什么总莫名其妙摊上给这混小子处理善后的工作啊?

他手忙脚乱地将人从水中捞上岸,看着他吐出痛苦又急促的大口呼吸,席卷而来的愧疚压在心头,可又不得不厚着脸皮替好友解释: “真是对不起了,他大概也是着急做别的事情,并没有恶意”。

谢承音摆摆手,却就着匍匐在地的姿势没有直起身子:“没事,咳咳,这不是他的错,我还应该感谢您将我拉上岸来。”

萧朗小小地奇怪了一下,又很快忽略了,掏出手帕递过去:“快请擦一擦吧,虽然天气已经转暖,但也不能长时间地笼罩在寒气中。”

“如果为此抱恙,我一定会拎着那家伙的领口上门赔礼道歉的。”

谢承音低垂着头接过手帕,一边向好心的公子道谢。不过谢还没道完,视线转到肩膀,她的语气就变得慌张起来:“我、我的同伴就在不远处树林下,见我落水想必会担心。我自己也有手帕,谢谢公子的好意,我先过去了”。

“哎,等等,还不知道您是哪儿的小公子,若要上门致歉,应该去往何处人家啊?”

——总不能挨家挨户敲门垂问,那个被我不成器的好友扔掉水里的小公子是谁呀,我把肇事者绑来探病了……

秀雅的茜色花朵和柔媚的香气在身后潮水般落下,推动着谢承音跌撞向前,她一直跑到远离人烟才终于停下来,扶着树干深深地吐出几口气。

头上的锦帽在落水的挣扎中已经歪斜,看看四下无人,她索性整个取下,被河水沾湿而垂落下来的银色发丝掩映在松翠交错的枝丫间,衬着巴掌大小,莹白如玉的脸颊,几乎要发出柔和的光来。

从旷野幻境倏忽转入洛河中的骇然,那把自己误认为郎君的女子,红色的萤光闪烁,环绕于周身,而皮肤竟然带着一点烧灼的痛感。

谢承音将手举起来查看,惊讶地发现手背上竟隐约现出一个陌生的符号,寥寥几笔蜿蜒交接的线条,并不繁复,也不太像时下流行的道家咒文。在复杂又混乱的思绪中,她快速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关键信息,是以烽火和狼烟作为阔大背景,转过头来的短发少年。

——云韶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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