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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门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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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绣金的窄袖戎服,同色的瞳孔和短发,让少年武将看起来身姿挺拔而峻秀,右手看似不经意地搭在佩刀刀柄上,整个人却散发着与“散漫”意义截然相反的气魄——那是标准的武将警戒姿势。

眼神在面前二人中间转了转,娄思夜笑得戾气横生:“该说是我很幸运还是你比较倒霉好呢?自立德坊分别后,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是呀,不知娄小将军星夜前来又是所为何事?”云韶从袖子里摸出一柄竹骨白绢的折扇,扇面遮住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清秀的凤眼。

“长夏门的金吾卫,最近恐怕要常常感叹巡夜清闲了吧。有如此醉心城防的小将军,也是金、吾和大唐一朝的福气呢。”

“喂喂喂,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现在是我在向你问话!”娄思夜气急败坏地跳脚。

谢承音看着把玩折扇,似乎打定主意懒得再搭话的云韶,还是开口解围:“我想小将军和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我昨日也在水边误入幻境,云公子说此事他或许有解决之法。”

她一边尽量镇定地解释,一边紧张地纂住衣角缩在云韶身后,说话间也不敢抬头看娄思夜,生怕少年看见自己奇怪的发色,流露出嫌恶表情。

十六年前嫁入东城谢家,艳惊洛阳的波斯女子,与谢家家主育有一女,按“承”字辈的取名方式,名叫谢承音。微带卷曲的长发,深邃的鼻梁和眼眶轮廓,身形较与她同岁的洛阳小姑娘更加高挑,西域胡人的特质本该让这个混血的少女光彩照人。

可谁让她害怕自己古怪的发色引来旁人青眼,不大敢以真面目在人前走动呢。

锦衣玉食的生活环境和自小有些卑弱的心理,父亲的忽视和母亲的爱护,令她身上有种莫名的矛盾气质,绵软又娇憨,安静而高贵。

看似普通的胡服、毡帽,垂纱像合围的烟云般笼罩下来,遮盖住灿烂如梦境的异族风情。

董家酒楼里听书的客人说得对,这样的美,确实不应该弃置蒙尘。

但她现在面对着以一人之力将十六卫私开的,名叫“这位爷是否是断袖”的赌局维持了超过半年的娄思夜。再怎么样的美,恐怕也都只能暂时蒙尘。

娄思夜主要是因为低着头,在想心事:“还有新就职的麟台少监,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慎落水,我以为我把他救起来了,却发现自己抓着一个陌生人——那可是女皇陛下寄予厚望,亲自邀请入仕的栋梁之臣,竟然就这样消失在河水中!”

“真是个会给人找麻烦的家伙!”

谢承音悄悄松了口气,随即又有几分了然:原来那时候,娄思夜喃喃未尽的言语是这个意思。幸好他一时半会儿没有认出自己,可不能在这样的情形下火上浇油,令他和云韶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你真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云韶突然发话,话语中含着一丝异乎寻常的试探和珍重。

“当然!”对方不假思索回答,波心的月光洒在他年轻意气的脸上,竟然照出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真挚。

但他很快觉察到了,遮掩似的垂下眼帘,再抬起时面上又是那副隐隐拒人于千里的平静面具:“守卫皇城,司掌防务,是羽林卫的职责。更何况我现下也被视作怀疑对象牵扯了进来,惹恼女皇陛下的后果有多惨烈,还需要我赘述吗?”

“那么——”

这一瞬间云韶的身形快如闪电。谢承音几乎没有看清他是如何闪到娄思夜身边,一只手制止对方下意识拔刀的动作,另一只手贴在他腰后,狠狠往前一推。

“这次我们和小将军的梁子可就真的结下了啊……”谢承音睁大眼睛。

她心里全是“他会水吧?他真的会水吧?是不是要在他游上岸之前逃离作案现场比较好啊”的念头,很快又被云韶带着暖意伸过来的手稳住了心神。

云韶线条优美的侧脸浮现出狡黠笑意的轮廓:“把琴拿好,我们也走吧”。

“走?要走去哪里?”谢承音被云韶拉着不由自主往前迈出两步。

“原来不是为了捉弄小将军,才把他推下水的啊……”伴随脚底传来的踏空之感,她迷迷糊糊地想。

夜更深了,潮湿的凉风从洛水上盘旋而过。

雾气也更浓了,铺天盖地遮住视野。薄青色的雾气追逐着垂条上的柳絮,在光滑幽暗的画幕上不知疲倦地走笔,一瓣两瓣,花叶相蔓,由远到近直至落在头顶,划出几道绣线般精巧的水痕。

头顶?

“我被拉着跳入水中,难道现在又到了河底?”谢承音走了两步,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云韶,不由得急躁起来。

突然觉得裙角一沉。

低头看去,是一只通身雪白的猫儿,皱着粉嫩的鼻头,四颗小小的尖牙咬住裙角,拽着她往前走。

其实也并没有走多远,拨开一丛倒垂乱红织成的绣帘,玲珑精巧的宅院,乌门半敞,在谢承音面前再次显露出真实而诡异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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