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盐梅清酱(1 / 2)
泾川二太子敖则凊正在九曲回廊的梅花树下,风雅地煎着茶,听着小情郎十六郎吹笛,忽然听到侍儿通禀说龙君和夫人回来了,一抬头却看见弟弟和弟媳一人抱着一只龙蛋,神色慌张。
敖则凊的目光顺势落到蛋上,不由得呆若木鸡,过了半天才开口:“一宿不见,你们连孩子都生出来了。声闻,辛苦你了。”
敖君逸瓮声瓮气道:“不是我的孩子。”
“那……是声闻红、红杏出墙?”
李声闻苦笑道:“二哥,委实不是我生的。我们偶然遇到了它们……这两个孩子,是大太子的遗腹子。”
敖则凊霍地站起身来:“大哥的孩子,那么你们也找到大嫂了?”
敖君逸将背上的包袱解下来:“大嫂的遗骨就在这里。”
“也对,即使能与良人共享寿元,但大哥既然已经离世,大嫂自然也只剩原本作为凡人的寿命。一百年过去,确实不可能在世了。”敖则凊颓然道,“我们好好将大嫂安葬罢,至于两个侄子……为何百年过去还未破壳?”
李声闻道:“听说龙破壳本就很难,无人孵化,也就难上加难了。”
“孵蛋嘛,有什么难的,有肚皮就成。”敖则凊沉吟道,“这样罢,我孵一个,三弟孵另一个,正好过继给你,泾川也就有太子了。”
敖君逸撇撇嘴:“十六郎也是龙,不如你们两个一起孵蛋,以后两个都算你儿子。我不需要什么儿子,我可不想有小崽子打扰我的鱼水之……”
李声闻插口道:“不成。”
“还是声闻深明大义。让我这个花名在外的草包二太子来养大哥的孩子,以后四海走动,要如何向其他龙君介绍他们?长大后知晓真相,他们定会生出怨恨。”敖则凊苦口婆心道,“还是过继在你泾川君名下,九千年之后让他们作泾川之主,也算对得起大哥了。”
敖君逸啧了一声:“好罢好罢,以后对别人都说是我儿子,但是你得帮忙照看。”
敖则凊满口答应,敖君逸唉声叹气道:“提心吊胆这么久,竟然还是蛋从天降。”
李声闻低声道:“我不是想说这个问题……”
敖则凊拍拍他的肩,同情道:“我明白,以后其他龙君看你的眼神多半会有些异样,毕竟男子生育在龙里也不是那么多见。辛苦你了。”
“我也不是说这个……”
“喂食和换尿布我来就好。”敖君逸道,“好了,把蛋给我罢,抱着怪沉的。”
李声闻忙道:“等等,我觉得恐怕我来抱要好些。”
敖君逸咂舌:“不用担心,人是要为人妇者抚养孩子,但龙不讲那一套,雌的雄的都可以轮流抱窝。所以还是我来罢。”
李声闻吞吞吐吐道:“我听泾川夫人……天帝女提到过,君逸和宜生贵主出壳都很艰难,后来是日光照进水底才破壳的。所以我想也许太阳更容易孵化龙蛋,不如就让我用羲和火来试试罢。毕竟这两个孩子自死而生,要以寻常方法孵化,恐怕并不容易。”
敖君逸半信半疑道:“你小心别把蛋煮熟了。”
“自然会小心的。”李声闻敷衍了两句,“说起来,给他们起个名字罢,不然总是分不清在说哪个孩子。依我看,龙宫中二哥年纪最长,您来起名最合适。”
敖则凊答应下来,十六郎也来凑趣,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玄色蛋壳的那枚蛋,笑道,“则凊小时候,也是这样的么?”
敖君逸兴致勃勃道:“应该也是形状差不多的蛋,不过蛋壳一般和鳞色相近,二哥的蛋壳是银白色。我们全家都是青龙,只有二哥是银的,我总觉得他掉色了。大哥的这个儿子壳竟然是黑的,怕不是二哥掉的色,都跑到他身上去了。”
十六郎抿唇笑道:“若说龙君和大太子、贵主是清澈的河水,那么二殿下就是照在川波上的银色月华,在我眼中也美不胜收。”
“真酸,怪不得二哥给你起个名字要叫阿措。”
措通醋,敖则凊给十六郎起名叫安阿措,本来就是笑他爱吃醋,但十六郎自己浑不在意,喜欢得很。敖则凊灵机一动:“青壳的叫盐梅,黑壳的叫清酱。柴米油盐酱醋茶,正好十六郎叫醋,现在还差柴米油茶,你们努努力给我凑齐。”
盐梅是蒸鱼的作料,清酱就是肉酱腌好后剩下的咸卤水,和阿醋加在一起,怎么听都像庖夫家的孩子。
“你堂堂泾川二太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风雅得没边,能不能不要起这么烟火气的名字?”
“这乳名琅琅上口,还跟鳞色对得上,有什么不好?”
敖君逸嗤之以鼻:“以后他们就是泾川君的太子,你起个这样的名字,去别的龙宫串门,我怎么介绍?”
“串什么门,以后跟二叔在家学丝竹。”敖则凊道。
李声闻叹了口气:“盐梅和清酱尚未出壳,要讨论大名为时尚早。不过二哥应当注意些,既然过继给了君逸,您就是他们的二伯,不是二叔。”
“是我嘴快,你提醒的是。”
敖君逸却不满道:“别管他是伯是叔,未来的泾川君总不能叫盐啊酱啊的。你好好起个名字。”
敖则凊显然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支吾起来。李声闻却一本正经道:“你误会二哥了,盐梅看似是寻常调料,其实大有深意。所谓盐梅之寄,是可以委托重任的人才。《隋书》说“盐梅之寄,自有攸归”,不如盐梅大名叫攸归。”
“那清酱呢?你敢说这个名字不是二哥胡诌的么?”
“酱者从肉从酉,燧人氏教子民畜牧储肉,因而人可以饱腹;黄帝仪狄授后人酿造之艺,人间才得窥壶中天地。肉与酒取自社稷,造福万世,这两者合二为一就是酱。所以酱是集万物精华而成,更有先人之味。清酱便是能承先贤之德的人。”
敖则凊顺水推舟:“不错,我起的都是深思熟虑,寄予厚望的名字。”
敖君逸败下阵来:“行,就当此名有深意,那也不能让他叫酱啊。”
李声闻气定神闲道:“清酱色如玄水,玄水自北方玄都来。西王母有云‘北采玄都之绮华’,所以清酱可以叫绮华。”
“可是绮华作人名,有些拗口。”敖则凊犹豫道。
“锦者绮华。可以换做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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