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京都（二十）（2 / 2）

“别吵了。”一直被谢止架着的冬煦忽然声音沙哑的开口制止，蓦然抬头露出一双眼底微微泛红的湿润双眼，不带任何感情看向凤谷。

“好手段。”

凤谷挑唇一笑，声音骤然巨变，露出一腔娃娃音：“谬赞，如果你不肯近我身，那我这咒也就白准备了。好在你就像那追着面前萝卜跑的驴，颇为乖巧的自入圈套，真让我心宽慰。”

冬煦沉默良久，就在谢止以为他晕过去的时候，终于徐徐开口：“你觉得自己赢定了？”

凤谷神色为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仅是片刻，他又恢复原样，前面也正是因为冬煦的一声疑问，让他失去一次好机会，这次冬煦想故技重施，别闹了，谁没事会在一个泥巴坑里跌两次？

“年轻人，狼来了喊太多次可就不灵了。”

“是吗？”冬煦笑了，微潮的眼睛里跳跃着凤谷不懂的光亮，这位面容俊秀尚且还青涩的年轻人笑容可掬，声音柔和似春风的对他说，“看看你脚下。”

凤谷眉头几不可见一皱，迅速低头看向脚下。

也正是他看脚下的这几秒，一枚叠成三角的符纸如离弦之箭飞向他面前不足半步远的地方，稳稳当当掉落在地，落地瞬间发出轻微‘叮’的声响，似有什么东西终于在这刻成功回归原位，凤谷神色大变，转身想跑，可为时已晚，符落地，阵已成。

“现！”冬煦挣开谢止，双手握住赤临剑高高扬起，轰然扎在地面，那一刻他的头发、衣衫无风自起，飒飒作响，一道刺眼的光亮从他手里转送到赤临剑身上，再由赤临剑成蜿蜒闪电模样直直传送到困住凤谷的阵法上，阵法像是被注入新灵魂般发出耀眼光芒。

阵法上一只硕大的眼睛缓缓升起，包裹住眼睛的圆圈镶嵌着道家符文，那些符文在阵法初成时，光亮稍稍黯淡，可当冬煦的灵力注入在内，符文光芒为之大涨，压得阵法内的凤谷脸色骤然变白，他不甘心，不能就这么死在这，他凤谷，决不肯成为第二把邪刀龙牙。

凤谷浑身灵力暴涨，面容随之狰狞，成千上万的柳叶刀攻向冬煦，刀尖流淌刺眼光芒，光芒上还有一点蓝紫色，看起来颇有几分演唱会上荧光棒的意思。站在冬煦身边的谢止见状，脸色瞬间低沉。

“刀有毒，白莲，护好他。”

这话根本不用谢止说，白莲好歹也是佛祖坐下莲台成精，眼神无需质疑，她口中念念有词，双手飞快结印，半分钟后于三人身边编织出一朵巨大的鹅黄色莲花，这莲花含苞待放，在半空中微微摇曳，似在无忧无虑静等绽放。

谢止递给白莲一个眼神，纵身一跃，落地时已变成神兽獬豸，他原身一身皮毛刀木仓不入，浑身力量有如神助，最厉害的自然是他头上这根独角，可以说世上并未有能撼动的办法，他恢复原身只为冬煦争取时间，亦或者在紧要关头及时带人逃跑。

当然，逃跑不到万不得已谢止做不出来，可真要危及性命，他也会毫不犹豫选择。牺牲自己性命不要紧，要紧的是，冬煦只是个普通修行人，颂平局存在的意义就在于保护人民群众，要是连最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他这个大队长还当什么？

凤谷在现身阵里依旧维持人身，手中印记源源不断送出来，数以千计的柳叶刀冲击在莲花结界上，幸好白莲这些年，哪怕为谢队长收拾烂摊子，在修行上也没有偷懒，暂时还能顶得住。

白莲和谢止都顶得住，支撑阵法的冬煦却明白，不能和凤谷无休止的耗下去，他们耗不起。冬煦直直看向凤谷，心里感到奇怪，为什么凤谷能在现身阵里保持住人身？这个阵法远比当时他逼迫黄历现身的完整，那为什么凤谷不现原形呢？

有一个可能，冬煦脑海里闪过掌教曾教导过他的画面。

那时冬煦十三岁，初初接触阵法，觉得新鲜稀奇，学起来孜孜不倦，实践起来那真是闹得穿云山上鸡飞狗跳，这位善于实践的少年，将山上凡是修炼成人的小妖怪都丢进现身阵里，挨个检验和他玩的哪个是人，哪个是妖。

被他祸害的满地哭的小妖怪，哭哭啼啼找掌教打小报告。掌教觉得冬煦如此下去肯定会长成个歪瓜裂枣，必须想办法教育，可又觉得普通的说教方法对冬煦不适用，遂将座下其他三名弟子喊过来，师徒四人想了个馊主意坑害小徒儿。

师徒四人想了个什么办法呢？他们四人用小木棍扎成个小人儿，施法将之变成人，活蹦乱跳凑到冬煦面前，开始装作天真无邪骗取小徒儿的玩闹心，小半天过去，四人共同操控的小木头人成功晋级为冬煦好朋友。

临近傍晚后山上，年少无知的青少年冬煦终于对他的新晋好朋友小木头人下手了，这次落入现身阵内的小木头人没像前几次的小妖怪们，惊慌失措的抱紧头顶耳朵，又慌里慌张的去藏尾巴尖，无论阵法周边的道家符文如何转变，阵法内的小人儿始终笑颜如花。

青少年冬煦怀疑人生，明明眼前这人就是小妖怪，怎么就不现身呢？

几乎将灵力耗尽的冬煦，最终没能看见新朋友的原身。他心头疑惑满满，自我感觉遇上人生最大难关，可要将里面的新朋友就这么放出来，他又不甘心，一来二去干耗在原地，阵法不停，灵力供不上，让他首次尝到被抽干灵力的痛苦滋味。

直到这刻，掌教和他的三个师兄才出现，看见他们时，冬煦是惶恐不安的，背着师父师兄祸害小妖怪，可是要挨打的。师徒四人没有怪罪他，而是让他睁大眼睛看清楚，等四人撤走在小木头人上的灵力，现身阵内的好朋友也随之露出小木棒身躯。冬煦为之一震，竟是被掌教和三个师兄联手上了堂活灵活现的课。

眼前凤谷的情况与当日小木头人的情况何等相似，让冬煦瞬间就想到，这凤谷怕不是什么邪刀成精，极大可能是几个人共同施法做下的障眼法，想到这里，冬煦面上显露出坚毅神态，一手持剑，一手凭空画出一道符，那由灵力凝成的符文飘飘摇摇像随时都能坠地似的，最终安然无恙落在凤谷头顶那只大眼睛上。

“装模作样，给我破！”冬煦冷喝一声。

终于，附在现身阵外的另一阵法缓缓浮出水面，那是一个由九条线交叉形成的图样，阵法中间是一个正在缓慢转动的太极，倏然太极闪过一丝光亮，朝着被包裹在内的现身阵压过去，随着缚妖阵下压，现身阵也跟着下压，这一刻，在凤谷身上施法的四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几乎要全面崩盘，被迫瓦解。

要撒手吗？不，四人联手败在一个不过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手里，被‘大人’知道，他们四人的下场恐怕比凤谷好不到哪里去。

远在千里之外的某别墅里，四人对视一眼，磕下丹药——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