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2 / 2）

他一个拍风景拍美人的摄影师，常年都在跟着明星走红毯，如今要跟着一纪录片的摄制组去原始森林里拍狮子，简直怎么想怎么魔幻。

可此时他看着这月凉如水，北京城四四方方的像极了一个牢笼，划破天空的摩天楼把云和月都藏了起来，这样让他看腻了的光景，此刻看来无趣又寂寞。

寂寞，太寂寞了。

霍里趴在石墩上抽烟，心想，原始森林是个什么样子，狮子又是个什么样子，等他站在印度的时候，他还会这么寂寞吗？

去他妈的，去就去了，总不会比现在的日子还操蛋，更何况他能躲霍江潮躲一年多呢，不用被烦着多好。霍里一挥手把烟头弹了出去，烟头抛出个精准的抛物线，越过垃圾桶，掉进了草丛里里。

“操。”霍里赶紧翻过石墩之间连接着的铁链，跳下去把烟头捡了起来，扔进垃圾桶。

一个星期后，霍里带着自己的装备和行李坐上了飞机，他没有跟摄制组一起，主要是霍大少爷只坐头等舱，纪录片的拍摄团队一般都是省吃俭用挤出点资金出来拍摄，搞不来资本家们的奢华生活。更何况霍里的人缘口碑在业界其实是出了名的差，要不是霍江潮提供了高额赞助，吃饱了撑的才想带一个跌落神坛的大少爷去风餐饮露，霍里猜测，他们此时恐怕还都在幸灾乐祸地讨论他会不会三天都待不了，就直接打道回府。

霍里再怎么说也是个专业的摄影师，最宝贝的东西就是他的设备，不肯托运，就自己扛上飞机，他这个时候才真实地体会到了人间疾苦，以前这种苦差事都是助理来做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爷连行李箱都没自己推过。

好不容易安顿好了，霍里刚拿出手机来准备关机，才看到手机上有一条新的短信。

是他的老师发来的，那位年过七旬的老摄影师寥寥几句，就表达了对霍里的失望，以及“你我师生二人缘分至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老师绝对不沾你一点的光。”

霍里叹了口气，点开手机设置，直接恢复了出厂设置。

在飞机冲破云霄的那一刻，霍里只想到一个人，那人最是明月清风的一个艺术家，曾走遍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用他的镜头和眼睛像一张网一样把所有冷暖悲欢都收进心里。

他学不来人家那晓风霁月的风骨，不代表他不欣赏不羡慕，更不代表他……不爱慕。

七个半小时后——

北京时间凌晨一点半，新德里当地时间晚上十一点四十，霍里站在英迪拉甘地国际机场，听着耳边充满着咖喱味儿的英语，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摄制组接机的人已经提前到了，霍里身高腿长，站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举着写着“霍”牌子的导演。

霍里有些轻微近视，他出门坐飞机嫌不舒服就没戴隐形眼镜，眯起眼认了认，发现这人自己没见过，但记得他姓林，于是礼貌地伸出手：“林导你好，辛苦您了。”

林丰连忙握住霍里的手摇了摇，说：“哪里哪里，辛苦你了辛苦你了……哎呀，霍先生真是久闻不如一见，青年才俊啊！”

才俊敷衍地笑了笑，问：“酒店离这里远吗？”

“不远不远，我叫好车了，四十分钟就能到，坐飞机坐累了吧，要不先吃点儿东西？”

印度这个时候是一年里最热的，又地处热带，比北京热出好几度，哪怕晚上了这里都跟蒸笼似的，林丰是个光头，看起来四十多岁了，一直拿着他的手帕擦着本就锃光瓦亮的头顶，有些讨好地伸手要给霍里拿行李。

霍里从善如流地把箱子给他了，设备却自己拿着，这东西比较宝贝，他不敢给别人拿。

“不用了，我在飞机上吃过，想直接回酒店休息。”

林丰叫的车等在机场外面，司机恭敬地站在车边，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本地人，一张嘴就是咖喱味儿的英语，听得霍里浑身难受，他的英语是地地道道的伦敦腔，跟司机说话互相听不懂对方口音，最终放弃沟通，全部交给林丰。

这回摄制组的人们可是沾了霍里的光，住在康诺特普莱斯附近的五星级酒店，下车以后林丰告诉霍里，其他的成员在顶楼餐厅等着他，准备要替他接个风。

霍里有些疲惫，拿了房卡就想回房间，拒绝道：“这时间也不早了，让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我也准备睡了。”

林丰又唉唉地应了，目送霍里头也不回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去了顶楼。

参加这次拍摄的不算当地的向导，一共七个人，他们这个团队已经算豪华的了，加上霍里有三名摄影师，虽然大家都默认霍里绝对是来划水的。

一个穿着一条波西米亚长裙的年轻女孩见导演回来了，连忙迎上去：“怎么样，接到了吗？”

林丰一屁股坐在藤椅上，抓起冰啤喝了一大口，又用他的手帕擦了擦头顶的汗水，说：“接到了，太子爷说他很累，让咱们散了吧。”

“啊？”女孩儿有点失望：“我还想看看他真人是不是跟照片上的一样帅呢。”

另一个染了一头红发的男人上来勾住女孩儿的肩膀，嬉笑道：“安迪，你不能这么颜狗，咱们的人里也有帅哥啊，你光看他有什么用，人家都有未婚妻了，就死了这条嫁入豪门的心吧。”

男人一靠近，安迪脸上就露出一些厌恶的神情，她推开他的手，说：“别这么油腻，我的一颗心都是奉献给纪录片的。倒是你，别见了姓霍的就急着上去舔人家的鞋底。”

红毛撇了撇嘴，也没生气，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表情，他做了个投降的收拾，转身继续去喝他的啤酒了。

林丰又喝了一会儿啤酒，感觉没刚才那么热了，便站起身说：“行了，差不多就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六点在楼下大厅集合，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都打起精神来。”

另一个短发女孩过来挽着安迪的胳膊，边走边说：“哎……咱这劳碌命，好不容易住一回五星级酒店，还得五点起床。”

安迪笑着拍拍她的手，说：“青囡啊，你可定好闹钟，别再让我叫你起床了，太造孽。”

这边厢，霍里回到房间，洗了澡又收拾了半天，才来得及打开被他格式化了的手机，他累到极致的时候反而没了睡意，只好躺在床上下几个常用的app回来。他从离开北京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十个小时了，除了老师那条，他什么消息都没收到，又想起送机的时候叶婉凝担心牵挂又嘘长问短的样子，一时间只想冷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