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我妻子。
轻若鸿毛,又重若千钧的三个字。
“啊。”向峣喃喃地应道。
顾惟也平静地说:“她身体不好,大部分时间都需要住院。”
犹如一颗石子落在冰封的湖面上敲出一点微弱的回响,向峣一直像被糊住了的头脑这才渐渐有些省过味,他竟忘了医院还有住院部,只傻乎乎地在急诊室里找。
他没有去细想怎么会心乱成这样,问道:“你着急过来,是哪里不好了吗?”
“嗯。”
向峣:“现在呢?”
顾惟也:“没事了。”
“哦。”向峣松口气。
静了一会儿,向峣又问:“她是什么……”
一个“病”字他突然说不出口了,这个问题就像无形中越过了一条警戒线,线那端隔着什么,他还不太敢深思。
平时的他很少会这样纠结,同事间偶尔家里有人生病,他也会关心几句,或是同事病了代表公司去慰问也是有的,他从没觉得这样一句话一个字有这么难出口。
对此顾惟也没有在意,他依然平静地说:“白血病。”
向峣转头看着他,认真地说:“现在医学发达,白血病不是什么绝症,可以做骨髓移植。”
“嗯,”顾惟也点点头,顿了一会儿说,“本来已经排上了手术,后来取消了。”
“为什么?”向峣惊讶。
顾惟也一直没看他,这会儿他的视线也只虚虚地落在眼前不知哪一处:“那名骨髓捐献者在手术前得了重感冒。”
向峣愣了半晌,不解道:“就……不能手术了吗?”
顾惟也说:“骨髓移植必须是在双方身体情况都良好的条件下才能进行。”
向峣从来没接触过这些的事,可以说听都没听过,他感觉很荒谬又很无力。
他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顾惟也说:“前不久,我们开会那天。”
向峣蓦地想起,爬山那天,坐在桃花树下神情阴郁的顾惟也。
那天早上,他们一起晨跑,顾惟也甚至有心情跟他开玩笑捉弄他,之后的会上顾惟也还受到了表扬,那原本该是他意气风发的一天。
就是在那天,他接到了这个消息吗?
他应该很难过吧,自己那天又做了什么?笑嘻嘻地送他一枝捡来的桃花,还说什么“送你一枝春天”,而那之后又出了电梯事故……向峣不敢再回想下去。
“这个手术,应该可以重新排期吧?”向峣谨慎地斟酌用词,“等那个捐献者的重感冒好了,是不是就可以安排手术了?”
顾惟也很轻地点点头:“是。”
“那……”
顾惟也说:“宁薇,就是……我妻子,她身体情况很差,心脏,肾,都不太好,这次是调理了很久才将身体养到能够接受手术……”
他微仰了仰头,极克制地浅叹口气:“取消手术对她的打击很大,情绪一直不太稳定,病情也出现了波动……”
他没再说下去。
他们坐的长椅旁边恰好有一盏路灯,黄色的灯光照下来笼在他们身上,应是一层温暖的颜色。
可向峣却觉得冷。
他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尽管离得很近,他却看不清顾惟也脸上的表情。又或许,他只是想看得更清楚些,看清楚他的眼神,看进他的心底。
那样也许他就可以更准确地安慰他的难过,而不是现在这样,空长一张嘴,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他一定很爱她。
向峣心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这想法才刚冒头,立刻就被海潮一般涌上来的剧烈的情绪给淹没。
太难受了,心像是被疯狂地浪涌推至极高处,再毫无怜悯心地扔下,四下空荡荡,他无依无着,没有归处。
向峣转过头,不再去看顾惟也,紧抿的嘴角微微颤抖。
顾惟也没再说话,这场对话好像进行到这儿就该戛然而止,不需要再有谁去作一个收梢。
他们仍是一对公司里关系友善的同事,因为知晓了对方背后的辛酸也许会比别的同事多一些亲近,或是多一些体恤。
但也不会更多了。
向峣放在腿上的双手交握,十指紧紧绞在一起。
他再度转头看向顾惟也:“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顾惟也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着他。
向峣直视他的眼睛,也许是因为鼻梁高挺,让顾惟也的眼窝看起来略有点深,眼睛的形状是柔和的走向,可眼神总是冷峻的缘故,跟他对视的时候总会让人有些力不从心,会莫名的心虚。
向峣默默咬紧牙,心跳快成一阵急促的鼓点,却还是不肯移开目光。
过了很久——其实也许并没有多久,只是向峣的错觉——顾惟也很轻地笑了一下,说:“谢谢……”
向峣直觉他会说出什么,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勇气:“你不要拒绝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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