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 / 2）

简略地讲了讲自己的身世，向峣并不介意对顾惟也说这些，他没想过要欺瞒他。

他说得轻描淡写，那些小时候受过的委屈，得知身世时的惶恐不安，似乎都成了久远的淡薄的回忆，再提起时已经掀不起一点情绪的波澜。

顾惟也看着他的目光却一直专注。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大床的距离，向峣并不能仔细地分辨那目光里有哪些具体的成分，但那份专注却也让他感到一丝羞赧。

“那个，说起来，从小到大我都是做哥哥被人叫‘哥’，还没叫过谁‘哥’，”向峣试图开个玩笑忽略掉心底那丝异样，笑着说，“叫得不太熟练，你多包涵。”

顾惟也看着他没说话，慢慢喝了口水，才说：“是我的荣幸。”

他放下水瓶子：“明天要早起，睡吧。”

直到这时，向峣才后知后觉地开始紧张起来。

他意识到这是他第二次要跟顾惟也睡同一张床，虽然同床不共枕，但也足够让他紧张。

昨天他喝了酒早早入睡，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今天却是清醒得很，连顾惟也在床边坐下，床垫轻微的下陷他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他侧身背对顾惟也，抓着薄薄的被子一角，连呼吸都克制。

顾惟也关了灯躺进被子里，房间里安静下来，隐约只有空调的风声。

大床是真的大，两人之间起码还隔了一人宽，楚河汉界似的，却又近得连对方的呼吸和心跳都像能听到。

这可怎么睡？向峣心里非常煎熬，他连翻身都不敢，怀疑自己是不是要睁着眼睛到天明。

过了很久，顾惟也突然问道：“睡着了？”

“没有。”向峣下意识地回答。

顾惟也没说什么，向峣却觉得分外地羞耻，回答得太快了，这让刚才过分的安静显得那么的刻意。

向峣干脆翻身望着天花板，故作轻松地说：“可能白天睡多了，好像不太困。”

顾惟也很轻地笑了笑：“哦。”

向峣暗地里掐手心，这谎话说得也太假了，明明跟顾惟也说过自己下午在酒店里没休息，哪来的睡多了？

他决定还是不要说话的好，说多错多，在顾惟也面前他早该吃足教训了。

“想聊天吗？”顾惟也说。

“好啊。”向峣说完就咬了咬舌头，刚刚才决定“不要说话”，就忘了？

他问：“聊什么？”

顾惟也说：“随便，我……不太会聊天。”

不知为什么，向峣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不自信，像个总拿满分的优等生，难得地在一次不重要的小考面前露了怯。

向峣心里一软，自觉地挑起了找话题的重任：“那我想想……啊对了，我听薇姐说，你以前很喜欢文学，买过好多诗集，你都喜欢哪些诗人？”

顾惟也没说话。

向峣忍不住又掐手心，这起的什么头？找的什么蹩脚话题？

丘宁薇说过，他的那些书都被他爸盛怒之下烧掉了，现在是怎样？往人伤口上撒盐？向峣你可真会聊天！

“那个……”向峣嗫嚅着开口道。

顾惟也说：“小时候的事了。”

向峣愣了愣：“哦。”

顾惟也说：“现在让我想，一时也想不起来，还好你没让我背一首来听听，我还真有点紧张。”

他声音里带着些笑意，向峣听了也跟着放松下来，笑道：“你真背了我只会佩服，反正我也不会。”

顾惟也笑了笑：“你跟她聊了不少吧，还聊什么了？”

向峣脑中突然闪过在病房中跟丘宁薇的对话。

“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有男朋友吗？”

“还没有。”

那是他在丘宁薇面前坦白的秘密，他不怕告诉丘宁薇，却不敢暴露在顾惟也面前。

“也没什么了，就随便聊了聊，时间长，我也不记得了。”向峣说。

“哦。”顾惟也没再问。

“对了，薇姐这次住几号房，明天我去医院，正好去看看她。”向峣说。

顾惟也报了病房号，说：“睡吧，时间不早了。”

“哦，好。”向峣闭上眼睛，又马上睁开。

他翻身面对顾惟也：“哥，你还没告诉我，我昨天晚上到底做什么了？”

顾惟也转过头看着他，却一直没说话。

黑暗中他们只能隐约看清对方五官的轮廓，向峣不知道顾惟也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和眼神，却感觉到因为翻身而拉近的距离。

他往后缩了缩：“那个，要是我睡着了有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习惯，你可要跟我说，我……”

还没说完，向峣便觉得眼前晃过一道影子，紧接着脸上落下一道温热，顾惟也伸手捂在他眼睛上。

向峣愣住不敢动，紧张地眨了眨眼，眼睫毛划过顾惟也的掌心。

“闭眼。”顾惟也低声说。

向峣老老实实地闭眼。

顾惟也说：“晚安。”

向峣：“……晚安。”

过了一会儿，顾惟也收回手，向峣小心地舒了口气。

他不敢再折腾，闭上眼睛慢慢让自己进入睡眠。

迷迷糊糊中，他回味着刚才顾惟也捂在他脸上的手的触感。

是顾惟也的左手，掌心微微用力却又留有余地，指腹擦过脸颊带着不经意，又像有莫名的温柔。

可是，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到底是哪里？

没等向峣想明白，就渐渐沉入梦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