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玉(1 / 2)
自那日他们处理金水客栈里的尸体后,便草草地离开了那个诡异的小镇,打算出发前往铜陵。只是这一路上陪着之墨骑马的不再是砚君了,之砚自那日以后便高热不退,约莫是舟车劳顿,加上又淋了雨,于是便病着了。
恰逢暮春时节,江南莺飞草长,细雨朦胧,裴之砚望向了马车外的景色,不禁想起了远在扬州的几个朋友。那日他们共赴游龙,如今想起来还是一件快事,不知那个人如何?还有临行前,他说的话......一股阴阴湿湿的气流传进马车里来,裴之砚打了一个喷嚏,便连忙拉下了帘子。
裴之砚虽然不喜欢和修明大眼瞪小眼,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在马车里呆了两日,一行人便来到了铜陵。
“今日暂且住下,明日就可登船了,我已经安排好了。”裴之墨从渡口处回到客栈时,几人已经在各自的客房里收拾好了行装,正准备去市集上。
裴之墨看着几人问道,“之砚呢?”
“她在房间里休息。”小池回答道,“卢瑛去陪她说话了。”
“之墨,你和我们一起去吗?”庾蝶问道。裴之墨摇摇头,“不必了,我去看看之砚,你们早去早回。”
常荷勾起嘴角,“知道了。”
裴之墨刚走近裴之砚的客房外,便听见卢瑛的一阵哀嚎从里面传出来,“啊——之砚姐,你饶了我吧——!”然后便是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里面完全不像躺了一个病人的样子。
裴之墨扶额,这两人凑到一块,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小时候,大家聚在一起玩耍的时候,也是他们两个闹得最凶。不过因为年龄相近,这两人的感情从小到大和亲姐弟似的。
“之砚——”裴之墨敲了敲门,便推开了,他还为抬脚便看见一个黑白的身影扑了过来。
“啊!裴大哥,你终于来了——呜呜呜......”卢瑛躲在裴之墨的身后,双眼圆溜溜得,像一只可怜可爱的无辜小鹿一般看着裴之墨,“之砚姐她又欺负人了......”
裴之墨轻轻地弹了弹他的脑门,“笨呀,你不会欺负回去呀?”
“可是、可是......”卢瑛揉了揉自己被之砚捏得发红的清秀脸蛋,“也就你这个傻小子甘愿给她欺负这么多年了!”裴之墨一声轻笑,又轻轻地敲了敲他的脑袋。
“怎么连裴大哥也欺负我啊哇呜呜......”卢瑛摸着脑袋走了出去,便走还便嚷嚷道,“还是我的好师姐好哇......”
裴之砚笑得好不欢快,笑声传到已经走远的卢瑛耳边,他的背影忍不住抖了抖。
“你呀,生病了也不好好躺着。”裴之墨又是无奈又是宠溺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替她掩好了被子。
“瑛儿太可爱了!那张脸,滑滑的,像个小犬一样——”裴之砚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瑛儿也长大了,总不能老是欺负他?男孩总要些面子......”裴之墨在床边坐了下来,一脸笑意地说道。
“墨墨,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可是我看见他那个可爱样,我就忍不住下手了!”
裴之墨噗嗤一笑,又听到她嘟嘟囔囔地说,“他要是不在我身边我可少了好多乐趣呢!不过他怎么可能不在呢......”
裴之墨笑容隐去了,他拉着胞妹的手,神情温柔地唤道,“砚砚——”
裴之砚抖了抖,他好久不这么叫她了,不如说长大以后,他就没这么叫过了,“怎、怎么了?”
裴之墨叹了一口气,“你会怪我吗?那晚留你一人在客栈里。我答应过娘亲,要好好照顾你的......”裴之砚嘿嘿地笑了两声,“墨墨!我已经长大啦,你无须时时替我着想。”
裴之墨摇摇头,“我如何能做到不为你多想着呢,砚君......”裴之砚拍了拍他的手,轻笑,“有空呀,你不如想想那对玉符该怎么办吧!”说着,她便将裴之墨腰间的玉虎符拿了下来,细细地观察着。
玉已经不算新了,却被保存得很好,玉上的镶金依旧熠熠生辉,玉符的色泽依旧温润,握着这块玉的手却已经不是旧人。玉上好像还停留着娘亲的气息,她闭上双眼,将这半块玉符放在了心口。
假如玉懂人情,也要为见证了多年前那一场莫逆之交而感慨万千。裴之墨苦笑连连:此玉名为橘颂,一半原在他娘亲明钰手里,而另一半由明钰亲手赠给了她的友人,即庾池的母亲手里。只是为何后来又赠给了这各自的儿女,理由可想而知。
裴之墨幽幽地说,“其实我从拿到玉符的第一天起,就和她有个约定:我们谁也不必将此事当真。”
裴之砚轻笑几声,“这可是你的事了,我又管不着,只怕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常荷那臭小子......”
裴之墨并不言语。裴之砚便继续说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这两半块玉放在一起,究竟能做什么?”
“它只是块玉符,什么也不能做。”裴之墨有些诡秘地说道,“但是有人曾许下诺言,以朱砂印泥盖橘颂之印章,可令他做任何事。”他指了指玉符底面的阳文,文印上还留有浅浅的红色痕迹。
裴之砚一惊,“这是......”
“橘颂已经被用过了,是赵奎用的。”
“诶?”
裴之墨缓缓说道,“那日我先登上了游龙船,小池假意帮赵奎骗取我这一半块玉符,但我心知小池自也有她的私心。”
“此话怎么讲?”
“因为赵奎要那个人去杀......”他轻轻地说了一个名字,裴之砚震得差点将玉符掉在了地上,“怪不得......此人小池姐想必是恨之入骨,有这么好的一机会,她怎么会不利用......”
“但我却觉得,那个人未必能得手,说不定又会惹起一番腥风血雨。”裴之墨有些无奈地说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裴之砚拍拍墨墨的手背,打了个哈欠,嘟嘟囔囔地说道,“墨墨,我有些困了......”
“既如此,你便好生休息吧,我去看看卢瑛又上哪儿发牢骚去了。”裴之墨轻轻地弹了弹她的脑门,“要好好休息哦。”
“知道啦!”裴之砚望着自家兄长走出客房,吐了吐舌。正想转个身,却不料手在床边摸到一个东西,仔细一看,是一个小香囊。
“诶?墨墨,你的东西......”裴之砚刚想把兄长喊回来,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个香囊。一阵熟悉的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她抖了抖,十八根浅色的发丝从她的手上滑到了地上,塞上的月色如银,耳边好像忽而响起了首饰佩环的声响和那个人漫不经心的语调。
她突然抚上了右耳边的大金环,双唇止不住地抖动着,一直以来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原来墨墨......他都察觉到了。
市集上熙熙攘攘,少年走在庾池二人身后。他的气质很是特别,如仙鹤遗立在人间,但是带有异族色彩的五官又平添了几分妩媚。于是空灵和诱人,杂糅在他独有的少年气息里,让人想起敦煌壁画上的古朴浓艳色彩,但是他身上月色的衣衫却没能将他衬得苍白,反而让他流露出古瓷般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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