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忆：停梭怅然忆远人（2 / 2）

“你应该感激我才是，要是没有我，你哪里能吃上醋鱼啊？”夏清朝偷笑。

“是是是，我感激你。”王瑛忍俊不禁，“我这一生都要感激你。”

“别。”夏清朝忽而皱了皱眉头，“我刚刚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

“我也是开玩笑的。”王瑛耸耸肩，伸手也从盘中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小瑛，你还记得咱两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子的吗？”吃着吃着，甜腻的味道在思绪中蔓延，夏清朝有些傻傻的问王瑛。

“当然记得。”王瑛诧异，“你不记得了？”

“怎可能？”夏清朝舔了舔手指，“你哭成那副德行，我可是要记一辈子的。”

“一辈子？”王瑛看向她，目光俶尔变得绵软细长起来。

“是呀，你是我的家人嘛。”夏清朝伸了个懒腰，“这世间，只有家人的事情是要一辈子记得的。”

“嗯。”王瑛垂眸，他不想让夏清朝看见自己眼中隐约泛起的红色，“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嗯。”夏清朝咧嘴笑着，“永远是一家人。”

可那时候，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才是永远。

也不明白自己所谓的永远到底意味着什么。

深秋落叶缤纷，王瑛面色苍白的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女，一时间所有的话全部断裂在喉头。

“没事的话，我先走一步了。”夏清朝冰冷的转过身，慢慢向前走去。

“夏清朝！”王瑛疾步上前朝她吼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从方云深和你娘从天京回来后，所有的事情都不对劲了？”

“没有什么对错。人总是要分别的，王瑛。”夏清朝背对着他，声音沉沉道。

她脚步滞涩，抓着马匹缰绳的手也有些颤抖。要怎么与王瑛说，自己是此行要去报仇雪恨？又要怎么说，今日一别，怕是此生最后一面。

不想牵挂，更不想牵连。

其实谁也不想改变不是么？

秋风萧瑟，夏清朝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你真要走吗？”王瑛抿唇似有妥协道，“那行吧，我和外婆......”

“别等我。“夏清朝鼓起勇气，“我不会回来了。”

“什么？”王瑛眼眶通红。

“王瑛，我们再不是一家人了。”她一字一顿的说着，仿佛凌迟之刑于王瑛。

渐行渐远，夏清朝的背影消失在可见范围。王瑛沉默的站在原地，眼中有雾气缭绕。他其实并不是不能接受夏清朝离开，他只是觉得有很多事情不对劲。

比如方云深的突然不辞而别，又比如夏清朝的忽而冰冷默然。

再比如，那曾并肩的三人，现在就只剩下了自己。

然而这一切，他竟未知原因。

“我听管家说，今日小瑛领着两个人回家来了。所以便想，会不会是你和云深。”罗氏紧握着夏清朝的手，语气温柔，亦如往常。

“师兄他事务繁忙，今日，来的人只有我。”夏清朝望着罗氏眼中的殷切关怀，只感觉到自己内心某一处的空白被渐渐填满。

“没事，没事。回来，回来就好了。”罗氏的眼睛眯成天空上那轮弯弯的皎月，看上去无比幸福。

“嗯，外婆。”夏清朝小声的说着。

“外婆？”是王瑛的声音。

远远向着那边望去，从罗氏满头的雪白到廊下摇曳的绿草，再到最后，站在那里，挺拔如青松般的王瑛。

夏清朝觉得有些恍惚。

有些恍惚，今生所有的时光。

晚膳席间，罗氏拉着夏清朝说了好些话。然而这些话的源头，似乎全部来自于王瑛。

“小瑛跟我说你现在已经是司法司的捕头了？”罗氏道。

“嗯。”清朝点点头，然后指了指坐在自己旁边的陈风华，“外婆，这位是我司法司的督导，陈风华。”

“挺好，挺好的。”罗氏喜笑颜开的人拍了拍夏清朝的手，“你以前就爱跟小瑛打打闹闹。那时起，我就知道咱们清朝，肯定是，是那什么话本子里的，女侠哩。”

女侠？陈风华一听，忍不住在夏清朝耳边笑着说：“实不相瞒，我以前也想过。”

夏清朝白了陈风华一眼，自是没有回他。

“对了，对了。”说着说着，罗氏像是十分疲惫的阖上了眼，再没有一点声音。

“外婆，这是怎么了？”夏清朝抬起头诧异的看着王瑛，低声道。

“小瑶，你先带外婆回房间休息吧。”王瑛面色平淡，“人总是要分别的，不是么？”

“什么意思？”夏清朝心口猛的一颤。

“生老病死，重逢离别，四季往复，人间常态。”王瑛垂眸，“约莫是今年年初，外婆生了一场大病。再那之后，她睡着的时间就越来越久了。”

“找人来看过了吗？”陈风华放下筷子道。

“看过了，但是......”王瑛顿了顿，“但是有用的话，她现在也不会如此了。”

“嗯。”夏清朝低下头应道。看着怀中罗氏面容上已经干涸的皱纹，一条一条，如同鬓间银丝，缠缠绕绕，紧紧揪住了自己的心。

“暂时先不说这些了。”王瑛端起桌上的一杯热茶说道，“眼下，还是先说说你们要调查的权大富一案吧。”

“关于这个案子，王公子究竟知道些什么？陈某很是好奇。”陈风华挑眉笑问。

“郭元。”

登时，在这两个字出现后，肆下皆静谧无声。沉沉月色落入天虹府的小院里，摇曳在晚风中的芙蓉花幽幽散着香气。

夏清朝默默盯着手中掌纹，许久，才终于开口道：“愿闻其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