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雪(9)(下)part2.(1 / 2)
part2.
我回到宿舍时,范经理一个人在客厅喝茶,看到我,和我说:“都睡下了。”
我说:“我给您写个欠条。”
我找纸笔,范经理点了根烟,打了个手势,说:“我和你说个事儿。”
我说:“您说。”
范经理道:“欠条就不用了,这四万就当遣散费了吧。”
我坐下来,坐在他边上,看他,范经理抽烟,我也点了根烟。他挠挠眉心,捏了捏我的膝盖,一笑,说:”小兔崽子!狡兔三窟!我那儿总不会是你唯一的窟吧?”
我看着房门紧闭的卧室,问:“又有人举报?”
范经理摇头,又重重捏了两下我的膝盖,才把手放回自己膝上,搭着。我说:“是不是因为s的爸爸……”
范经理猛一转头,盯着我,目光如炬:“你哪儿听来的?四季广场哪个嘴上没把门的说的?”
我一顿摇头,说:“不是的,我猜的,”我道,“马路上到处都是扫黑除恶的横幅嘛……”
范经理啧了声,道:“之前不是申请那个什么保护建筑嘛,文物局的文件么下来了,房子他们要收回去,要整修。”
“收回去?”
“嗯,收回去。”
“说收就收?”我问,“那会还回来吗?”
范经理瞥了瞥我,说:“你别看房子破破烂烂,他妈的以前是个什么大文豪的故居。”
“谁啊?”
范经理眼珠往前弹:“我怎么知道!”范经理又说,“做到今年年底就不做了。”
我低头写欠条,说:”四万遣散费太多了。”
写好了,我递给范经理,范经理接过去,抽烟,看着欠条,颇琢磨地说:“你的字蛮可以的。”
我摸摸脸蛋:“人也不赖吧。”
范经理翻个白眼,嗤之以鼻:“小屁精。”
他大手一挥,漫不经心地说着:“你不是以前读什么医什么的嘛,当医生是没戏了,你就学学什么护理嘛,你看老龄化这个趋势不得了,现在很缺专业护工的。”
说完,他一清喉咙,把欠条随便塞进裤兜里,摆了下手:“走了啊!”
我送他到门口,他摸了摸自己油光发亮的头发,来了句:“别什么s,s的叫他,他有名字的,陆影。”
“哪个影啊?“
范经理双手插进裤兜,低着眼睛,低着头:“影子的影。”
他看着他自己的影子,还说:“名字是阿丰起的。”
我不知道该接什么,这个故事我想和盒盒分享,我微信了他,他没有回我。
我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下了,睡得不踏实,半梦半醒间,我听到有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勉强撑开眼皮看了看,看到一道穿了红裙子的身影,裙摆蝴蝶似的从我眼前翻飞过去。我想是秀秀。她要走。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回来。这里终归不是她的家。我是她的假哥哥,她是我的假妹妹,妈是假的,爸也是假的。人总要回真的家,和真的亲人团聚。
秀秀和我说了声:“我出去一下。”
我翻了个身,呼呼大睡。我不关心,不想关心。我只想休息,睡够,吃饭,吃饱。(有删改,见论坛。)
睡到下午四点我就去了好再来,地下室还没开张,门厅冷落,我拿了扫把拖把抹布打扫卫生。范经理咚咚咚咚从楼上下来,看着我就问:“你吃错药?”
我说:“打扫干净点,文物局看到说不定嘉奖你维护有佳,早点把房子维修好还回来。”
范经理站在楼道上弯着腰和我说话:“还回来也没你们待的地方了!”
我低头扫地,他大声问我:“听到没有??”
我点了点头。
晚上没什么客人,(有删改,见论坛)我做得很没劲了,下了班逛去了四季广场。四季广场周围也拉上了扫黑除恶的横幅,比好再来附近的更长,内容更丰富,说什么万众一心打击黑恶势力,保障老百姓的幸福感,稳定感。
四季广场也没什么人,我在电线杆边站了一个多小时,只有两个行色可疑的中年男人朝我投来过问询的眼神,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和我去了厕所隔间。我问他,你是不是在家不幸福?男人说,别他妈废话了。
(有删改,见论坛)
我只好去酒吧找对象,我很久没去酒吧了,业皓文爱去酒吧,爱和人攀谈,聊这个聊那个,(有删改,见论坛)。我不爱和人攀谈,尤其是酒吧里的人,他们说着说着就要哭,一个赛一个苦大仇深,在昏暗的灯光,哀伤的情歌或是动感的舞曲,烈酒的混合作用下,人人都觉得自己其实一无所有,自己世上最孤独,最凄惨,最可怜。
我在酒吧里找到一个自称音乐制作人的男人,头有些秃了,牙齿不怎么整齐,身上喷木头味的香水,我不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我和他去快捷酒店睡觉,因为他说他还有两个朋友晚一些会过来。
(见论坛,很短的一段,发出来就被锁了,只好删了……)
事后,他们三个轮流唱歌,一个辱骂前男友,一个辱骂前女友,还有一个辱骂前女友的家长。我笑得直不起腰,躺在床上抽烟。他们轮流洗澡,陆续离开,我继续抽烟,看电视,深夜的电视在播健身器材的广告,一个男模特在跑步机上跑得气喘吁吁,一身肌肉上都是汗。(有删改,见论坛)
游荡回宿舍楼下时,我看到了秀秀,她身上确实是一条红裙子,她在往楼下搬花瓶。搬到一片水泥空地上,那里已经放着两只花瓶了,她把怀里抱着的花瓶放过去就是第三只了。我坐着抽烟,她经过我,我们没说话。
她进进出出,爬上爬下,好几个来回下来,把先前买的十只花瓶都搬下来了。花瓶们一字排开,很像我在杂货店里见到它们时,它们被陈列出来的姿态。那时,它们边上是一块纸牌,上面写:清仓跳楼!五十三只!
我问她:“你也不要它们了?”
秀秀摇摇头,拿起一只花瓶,举高过头顶,她啊地尖叫,叫得很大声,中气十足,她把花瓶往前扔出去。花瓶摔得粉碎。
我看楼上,看周围,零星几扇窗户亮起了灯。
秀秀举起了第二只花瓶,仍旧举高过头顶,尖叫,往前扔。
我说:“你发泄归发泄,不要扰民。”
秀秀不看我,举起了第三只花瓶,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额头上滴下汗,说:“我今天本来是去杀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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