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2）

上等香楠，木色微紫而略带清香。昭阳看着脚下的台阶。一只手轻轻压着胸口，另一只手浅浅地提着裙摆。

一步，两步。

有一种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奇怪情绪冲击敲打着她的心口。十八级楠木台阶，于她好像走过了千山万水。

十数年来，她受到的所有教诲和少女敏感的自尊，在这一刻好像都变成了地面上的春泥，被她踩在脚底，视而不见。

吱呀——

昭鸾将轻掩地木门推开，对面小轩窗恰有春风吹过，带着春日里特有的撩人暖意，和这边敞开的木门打了个对穿，昭鸾立在门口，在醉人春风中看着眼前的人。

春日清朗明亮地日光，透过小小的窗口照进来，似乎是在建造精巧的墙壁上镶嵌了一块白光闪烁的美玉。

昭鸾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她闭了闭眼睛，还是觉得窗口处站着的人更加耀眼夺目。

裴玄贞身着一件月白锦绣长袍手执折扇临窗而立，一方扁玉将满头乌发收束整齐，脚下祥纹云靴纤尘不染。微风浮动，他衣袂翩跹轻扬 。

贵气清华，俊雅无双。

那绚烂春光，便瞬然失色。

昭鸾忽然觉得心口酸涩起来，她放下裙摆，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迎面春风扑脸，她却紧张地连指尖都是冰凉的。

“这里不需要人伺候，退下吧。”裴玄贞听到有人来，以为是哪个宫的宫娥。

昭鸾脚下一顿，深深的喘气。她这十五年来，从来没有这般怯懦软弱过，凡她所要，哪有什么不是应有尽有。

可是只有在他这里，好像她所有的骄傲都不值一提。

他一句话，她便进退两难，不知该不该再向前走。

裴玄贞似乎是忽然想起什么，他转过身来，带着若有似无的浅浅笑意，道，

“你若是这会儿不忙，便去多寻些青果酸梅一类过来。待会儿迎娶长公主的人来了，我们也是要跟轿子过去的，昭阳公主最近喜欢吃那些果子，我府中带出来的还没到宫门口就被她吃完了。你寻一些包好送来。”

像是浑身血液都凝固，心口好似有一把冰做的刀子剜进皮肉寸寸逼近，那种痛楚瞬间袭遍全身，像是要把她浑身的骨头都敲碎重新长一遍。

好痛。自己已经用情如此之深了么。

不，我昭鸾绝不是这般任凭拿捏的人，我想要的，那便都要得到。

昭鸾缓缓来到裴玄贞面前，仔细端详他的眉眼，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般天仙一样的人物。

嘴角一抹轻蔑的笑，昭鸾什么也没说，踮起脚尖便要去吻裴玄贞的唇。

少女气息带着一种娇怯的微喘，直直扑进裴玄贞鼻息间。

差一点点。

一把折扇直直抵在昭鸾胸前，随之而来的是一声低沉却不乏威仪的呵斥，

“狗奴才！好大的胆子。”

昭鸾看着抵在自己胸前的那把折扇，缓缓后退，折扇不再受力，裴玄贞便嫌脏一般地将那折扇往一旁随意一扔。

二十七根扇骨的洒金扇面，像是笑脸一般的对着她，好似嘲讽她的自取其辱。

面颊一瞬间的滚烫。

“哪个宫的人，竟然这般不知羞耻不懂规矩？自己领罪去吧。”裴玄贞似乎是不愿意多说，微微侧过身，面对着小小的窗口。

昭鸾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不远处的昭阳，领着刚才带出去的宫娥太监又回转回来，她那个眉眼含笑的妹妹，如今应当是很幸福吧。

昭鸾一笑，良久不再说话，只是将脖子上一只嵌如意衔珠的项圈儿取了下来，轻轻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缓缓退身出去，不留一点痕迹。

昭阳推门进来的时候，只有穗禾跟着进了里面，其余宫娥内侍皆在门外伺候。

“昭阳怎么回来这般早？”裴玄贞早已熟悉昭阳的脚步声和气息。听到昭阳回来，不禁出声询问。

昭阳还来不及回答，便听到穗禾惊呼道，“公主你看这是什么？”

穗禾本意是想为昭阳倒杯茶水，但是手还没有碰到壶柄，便看到了桌子上的项圈儿。

昭阳眉眼一沉，四瓣海棠金镶玉，三十六珠鱼莲纹。那是她皇长姐的贴身之物。

“什么东西？”裴玄贞听到声响，不禁出声询问。

昭阳笑了笑，来到裴玄贞面前，笑道，“没什么。一盘果子。”她的目光落在裴玄贞面上，见他依旧是和自己说话时候的欢喜笑容，衣衫整洁无褶皱，昭阳略微低头，依旧是淡淡的龙涎香毫不掺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