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三殿下(2 / 2)
几人回到客栈,请来医者为陆川仞和赵家师兄弟看诊,肖凡在南禹山上给陆川仞施的修复咒只能修复伤口,身体受亏,还是需要药物疗养。
看诊先生是个胡子发白的老爷爷,一形一动,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滋味,不过人却十分啰嗦,不知对着陆川仞及赵家师兄弟说了多少遍“三日之内切勿施法。”才慢腾腾的离去。
安置好了几名伤员,裴稻忻揉揉有些发酸的胳膊,向自己屋走去。
一进屋,吓了一跳,屏风后面,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人。
隔着屏风看不太真切,她有些心慌,今日在南禹山上,她的几式清心诀定会惹起许洋怀疑,难不成是许洋?来找她逼问真相?
若真如此,她该作何解释,说自己又活了过来?还是附身在别人身上?
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虽说自一千年前世人皆可修仙问道起,超乎常理的事数不胜数,但都逃不过自然天道,死了就是死了,没谁能逆天而行,如今自己这个异数,换谁能相信?
裴稻忻心绪百转,迟迟不敢上前,屏风后那人却发话了。
“过来。”
不是许洋?
哈哈真好!
那人声音低沉浑厚,隐隐有几分耳熟,似在哪里听过,她一时想不起来,便走过去一瞧究竟。
转过屏风,错不及防的对上了那双细长幽暗的双眸,万万想不到,竟是三殿下。
三殿下林景湛一袭玄色长袍,袖口领口暗穿金线,墨发以白玉簪束之,额前几缕碎发散落,颇有几分仙神风姿,只不过神情不大好。
“殿下?”裴稻忻施礼道:“不知殿下此时造访,有何贵干?”
自今日南禹山上初见,她就觉得这三殿下莫名其妙,这会儿更是想不通他这番悄然前来是为何意。
林景湛并不答话,只是盯着她看,目光和今日在南禹山上之时如出一辙,如此看了半天,像是觉得两人距离远了些,朝她招了招手,又道:“过来。”
“……”
裴稻忻此时都有些怀疑,这三殿下该不会是因为脑子有些问题,才会一直以来低调示人吧?
她又向前走了两步,在林景湛三尺外站定,林景湛见她如此,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还是盯着她看,直到看的裴稻忻从怀疑自己长得美的让人移不开眼到怀疑脸上沾染的魑魅绿液没洗干净再到怀疑眼前这人根本就是个傻子,他终于开口了:“你和许洋关系匪浅?”
短短一句话,落入裴稻忻耳中似有千斤重,这下她终于不再怀疑人家是个傻子,到开始怀疑自己是个傻子。
他说了什么?
裴稻忻僵了片刻,挤出一个笑道:“小女子今日在南禹山上可是初见许家嫡长子许洋,哪来什么关系匪浅?殿下这是说笑了。”
她虽这般说着,心中却惶惶不安,今日在南禹山上,许洋看她的神情,但凡有几分聪明的人,皆能猜到些什么,这三殿下不会是看出了什么端倪,才会来此相问的吧?
谁知林景湛并不再问,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就在她以为下一步他会从自己身上踏过去时,突然被他拦腰抱起,“带你去个地方。”
裴稻忻反应不及,本能紧紧抓着林景湛的劲腰,正待她想骂人之时,忽觉四周景物不断变幻,街道屋舍、江河大山,最终他们来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山顶上。
隐遁!
古有道术,可缩千里为一厘,称之隐遁,能修者甚少,聪慧如裴稻忻,也只是略懂皮毛,隐个五六十里尚可,若像刚刚那样,移城换都,翻山越岭,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裴稻忻放开手,有些吃惊,想不到三殿下林景湛平日里深居简出,倒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只不过,大晚上的不睡觉带她来这干什么?
“这座山位于亿半国最西边,自亿半建国以来,它便被划为禁地,除开国皇帝林玄之外,但凡踏入此山者,杀无赦。”正当裴稻忻百般难解之时,林景湛眺望着远方静静地开口了。
“啊?那你我两人今夜来此禁地,岂不是自寻死路,你自己想死也就罢了,我和你无冤无仇,何故要拉上我?”裴稻忻等了半天,等来了这样一段话,顿时火气大增,大半夜的被人莫名其妙的带到千里之外,再告诉你来此地者杀无赦,换谁不起点无名火?
如果自己能回去,她这会儿早就一个隐遁跑了。
“你看到了什么?”他又问。
看到了什么?
裴稻忻环顾四周,月光下隐约可见山势连绵,与天际连成一线,除此之外,再无特别所在,不耐烦道:“这山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能看到什么?我说殿下,你若实在无聊,亦可找沐阳将军许洋等人解闷,在下俗人一个,琐事缠身,还请殿下高抬贵手送小的回去。”
“没看到就对了。”林景湛突然回过头来,“就在我们脚下,本来是有一棵崖柏树的。”
“……”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大老远把她带过来就是为了一本正经的告诉她这光山曾经有棵树?
裴稻忻怒极反笑,道:“殿下你也许不知,这里曾经还有棵草呢!”
“那崖柏树不比寻常树,修炼百年,化而为妖,在一千年前的亿半鬼城,占据一方,就连万鬼之王见她都要礼让三分。”
“那草也非寻常草,修炼千年,化为草精,就连万鬼之王见它都要绕道而行。”
“后来有一少年,孤身一人,杀入鬼城,这少年虽骁勇善战,道法高超,但他年纪尚小,仅凭一己之力哪里斗得过城中百万鬼怪,每每受伤,便逃到这山中修养生息。”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数千年前,孤身一人杀入鬼城的除了开国皇帝林玄还有谁?如此说来,三殿下口中的少年难不成是神武仙神林玄?
前世白遥最敬重的仙神便是亿半国的父亲神神武仙神。
自林玄飞升后,世人称之为神武仙神,历代皇帝广修庙宇,建造神像,用来供奉神武仙神,如今的亿半国内,三里一小庙,五里一大庙,每座庙宇无论供奉着满天神佛中的谁,都少不了一尊神武仙神。
裴稻忻一时被引起了兴趣,不再胡说八道,接着听他讲。
“山中的崖柏树妖心性不坏,脾气却不太好,对不经请示无故进山者,向来不友善,当时这少年可没少吃苦头。”
“在这里吃些苦头总比被外面鬼怪生生撕碎要好的太多,就这样少年每次受伤都会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来到这里修养生息,长此以来,崖柏树妖竟也慢慢习惯了。”
“少年每每前来,崖柏树妖就会冷嘲热讽一阵,说他不自量力,说他脑子有坑,每当这时,少年都只是沉默不言,任她絮絮叨叨。”
“崖柏树妖每次说烦了就会化为原身,变成一棵参天崖柏树,参差不齐的枝丫随风飘荡,带着唯一的绿,屹立在苍穹之下,少年这时便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来到树下依在树干上,什么也不想,静静地望着斗转星移、日出日落。”
林景湛说到这里,目光有些奇特,像是在怀念什么。
“后来呢?”裴稻忻忍不住问。
“后来……”林景湛低语。
“后来崖柏树妖偶尔心情好了,也会帮他治治伤,和他讲讲城中的趣事,闲来无事拿他寻寻开心,自此这些日子,竟也没那么难熬。”
“再后来那少年修为越来越高,来的次数越来越少,鬼城中魑魅魍魉等妖物竟被他一点一点除去一多半,终于有一日,鬼王怒了。”
“它带着手下精将亲自与少年展开大战,这一战便是一月有余,少年悟性极高,在战争中成长,鬼王见如此下去怕是没谁能和他抗衡,便下了死令,但凡见此少年者,必将其屠之,违令者,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四个字一出口,林景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锋芒毕露,看的裴稻忻心头一跳,什么话都不敢说,静静等着下文。
等了半天,却见他再无开口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道:“再后来呢?”
“后来……崖柏树妖死了。”
这话说的毫无波澜,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啊?为什么啊?”裴稻忻不解。
“生死无常。”林景湛低沉的嗓音中带着隐忍,摆明了是不想再说。
她知趣的住了嘴,细细思索,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世人都道,神武仙神英勇神武,骁勇善战,血洗鬼城,一战成名,然而这些事情却从未有人提起过,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是啊,世人都道,林玄英勇神武,骁勇善战,历经三载,血洗鬼城,一战成名,真乃大英雄也。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在鬼城三载,他是怎么度过的。
如果不是那只崖柏树妖,他怕是早就死了吧?
“皇家秘事,无可奉告。”收回思绪的林景湛十分自然的伸手扶了扶她落在耳边的乱发,淡淡道,“你就当是听了个故事吧。”
“……”
自从遇上了林景湛,她就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这手……怎么回事?
她偏头躲了躲。
还有这故事讲的没头没尾的,你想过听众的感受吗?
一时有些气竭,她没好气道:“三殿下若是无事,还请将小女子送回客栈,在下不比殿下如此闲情雅致,哪里有时间听这些没头没尾的故事。”
裴稻忻真正生气的时候就是这幅样子,面无表情,不吵不闹,语气平淡中透着一股嘲弄,扎的人心上痒痒。
林景湛忽然笑了,笑意从嘴角一点点蔓延到眉梢,仿佛失而复得了什么珍宝。
他这一笑,更是让裴稻忻莫名其妙,甚至还有些瘆得慌,只想赶紧回去睡觉。
好在林景湛没再为难于她,将她拦腰抱起施展隐遁回去。
一千年了,崖柏啊,你终于又回到了我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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