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治承三年（公元1179年）盛夏，平安京。距平家粉碎后白河法皇（出家的太上皇）的鹿谷阴谋，已有三年。然而也是在这一年，如日中天的权臣平清盛，以及他代表的平家势力，遭遇了一系列不幸，逐渐显露了衰颓的征兆。

清盛长子，内大臣平重盛，不同于其父张扬跋扈的个性，温良敦厚，为平家种种荒唐行径担忧；在这一年参拜熊野神社后，重病不起。重盛的长子平维盛，彼时不过二十出头，还不知今后他的人生，将面临怎样的沉重。

《平家物语》中提到，因为重盛向神佛许了愿，愿以他的寿命换取子孙后代的平安，神佛也应允了，是以他拒绝了清盛请的名医的看诊。这不过是作为后世人的小说作者，对重盛美德的赞颂。

事实上，维盛在父亲的病榻前，确实见到了这位来自宋朝的名医。医师身姿优雅，气定神闲，据称熟读《黄帝内经》、《难经》、《伤寒杂病论》和《神农本草经》，却比他意想得要年轻。说起东渡行医，或许还是需要年轻人的精力和激情来达成。

源平两家在平安时代末期的斗战，最终结束了天皇实质上的统治，自此日本进入军人掌权的幕府时期。历史的潮流无人能抗拒，名垂千古的幸运儿何其少见：如源家的源义经，因为在倒平战役中的神勇，被后世封为战神，其最终的命运同样令人唏嘘。

维盛的美貌，应当不在义经之下；若论出身，也较之高贵。际遇和性格，往往相辅相成，仅此还远远不够：说起时事造英雄，一将功成万骨枯，万将骨枯方得江山峥嵘。一个人仅仅作为一个个体，其真正的自我实现，是什么？

物语中的人性，总是理想化了。《三国演义》也好，《平家物语》也罢，都是宏大的分分合合兴兴亡亡的史诗故事。人物真实的人性，在儒家佛家道家的种种伦理光环之下，又是怎样的呢？

宋朝医师虽宣称医师，更精通方术，占卜吉凶预知未来，大约比本国人博大精深得多。维盛心性柔和，肖似其父，他听闻名医诊断，病情已是积重难返，止不住落下泪来。

医师开了药方，便背起小箱告辞离去。这样的异国浪荡客，本是万不得已，不会有机会进到公卿贵族之家的。看着父亲苍白虚弱的病容，一贯的沉着冷静压抑着病痛，他下了决心，追出去廊下。

“请留步。”

“嗯？”那医师刚要踏入院中。夏日花草繁茂，山石流水，高树深池，蝉鸣声声。本是个美好安宁的日子。

医师站起来的身影，比坐着的优雅斯文样子，看上去要来得高大。不愧是宋人。维盛心中悲伤，却仍禁不住这么想。他上前拦住对方的去向：“我有事要找医师商量。”

“啊？......”医师未置可否，被维盛一路请去自己居住的殿内。侍从们也只得跟随其后。

到了维盛之处，医师得到了温柔款待。维盛亲自斟酒与他，医师推辞。

“我不能饮酒。少将（维盛官名）大人有何要事，请说与我听，我当竭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