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 / 2)
怕她着凉,绫罗忙抽出马车内备着的薄毯递给温慕。
温慕接到手里,单手抖开披在她身上。
温慕本就话少,主子不开口,绫罗自然跟着闭口不言。
车厢里很安静,倒是方便顾怜补眠。
温慕靠在车壁上假寐,手臂半抬,虚虚护在她身侧。
顾怜睡着后,开始起梦。
梦里是去年夏日在避暑山庄,她闹着太后要吃冰渣子解暑。
她上午已经吃过小半碗,再吃晚上该要闹肚子。
太后没答应,沉着脸假意训她。
她哼哼唧唧的没得到满足,跑去找温慕。
温慕恰好被太后叫走,她再次回到太后的别苑。
还未走进大门,先听到太后的声音:“怜儿贪吃,身子骨又受不住,在哀家这处得不到的吃食,多半是要去你那里讨要。你帮看着些,莫让她随性子胡闹。”
太后与温慕都是打从心底里对她好,两人皆是嘴上说得好。
稍晚,太后便派人给她送去一小碟冰镇果子。
果子清甜,在冰里浸过,分外可口。
她吃进去两颗,抱着果盆往太后的别苑跑过去,却只见到躺在床榻上没有一丝生气的尸首。
果盆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跑过去,大声叫她:“皇祖母。”
始终无人应答。
她的不安很明显,温慕察觉到她的动静,连忙睁眼:“怜儿。”
她还沉浸在梦里,不断的唤着皇祖母。
温慕知道太后于顾怜来说的重要性,但此次回来见她一切都好,并未深想。
现下见到她这般模样,眼中的情绪几经变化,最后凝成一团。绫罗不当心瞧见,心下一惊,不敢吱声。
顾怜还在迭声唤着皇祖母,陷入梦靥,醒不过来。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耳边好似有人在叫她。
她只是分神片刻,再回头,原本躺在床上的太后,连影子都瞧不见。
内心彻底慌乱,她起身想去追,整个人却像是掉落悬崖一般,急剧下坠。
耳边的声音温柔缱绻,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她终于睁开眼,口中还在低声呢喃:“皇祖母。”
梦中的环境与车厢的差别太大,她缓了好一阵才回神。
温慕虚揽着她,从绫罗手里拿来手帕,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痕:“做噩梦了?”
她愣怔片刻,仰头和他对视:“梦到皇祖母了。”
别的却不肯继续多说。
温慕没问,替她擦干眼泪,安抚:“我还在。”
她颔首:“我知道。”
性格使然,她的情绪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
自己闭眼调整好心绪,再睁开,又是生龙活虎。
温慕看在眼底,只觉得心疼。
脑袋从他肩上挪开,顾怜伸手解下一直挂在自己身上的香囊,重新系回他腰间:“无须担心,只是想皇祖母了,回宫睡一觉便好。”
她眼眸半垂的模样,让温慕想把人抱进怀里。
可是不行,他一直都明白,在她心里,只把他当做嫡亲嫡亲的兄长。
压下心中不该有的念头,他捡起薄毯放在身侧:“在我跟前,不必强装坚强。”
忍了好些天的情绪,因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差点分崩离析。
不动声色替他系好香囊,她抬头朝他笑:“好。”
外臣的车马不得驶入皇宫,顾怜带着绫罗在宫门外下车,与他道别。
宫墙的颜色很深,站在宫门外,一眼看不到低。
她的身子在厚重宫门的掩映下,显得分外瘦弱。
温慕没有急着离开,站在原地一直盯着她的背影。
刚开始还很清晰的印在眼底,她越往里走,在他眼中留下的身影便越小,直到整个被深宫吞没,他再也瞧不着。
齐正在他身后轻声提醒:“世子,肖建他们在等您。”
温慕这才收回视线,坐着马车回侯府。
皇宫不止看上去大,走起来也着实累人。
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顾怜总算走到后院。
周遭很安静,她脑中回荡的都是温慕那句不必在他面前假装坚强。
可她如何敢在他面前软弱?
父皇那日便说过,他此次回皇城至多留半月,便又要去战场。
战场本就危险,她不敢,再让他有任何分心的由头。
至于皇祖母,幕后之人一日不伏法,她一日走不出这困境。
心中担着真相却无处可诉,就像是在包庇谋害皇祖母的那人,她心中,愧疚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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