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捉虫】(2 / 2)
一个屋檐底下过日子,没的还装巧卖乖地从以前的事里头摘干净。遂一番话诚恳,也没抹黑原主当年的想法,只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
这股愧疚蔓延在心头,她想了想,就是江淮考不中又如何,既是一家人就没的扔外头的道理。
杨氏这么些年要说恨也沾不上,手心手背哪块不是肉?尤其晓得她没甚坏心,脸色稍缓。
“日子都是人过的,哪能随随便便就给克死,说句不敬的,真要这么邪门一早就该把二房的给恁死在县城里头,还能让他跑咯?”
周宜宁心底泛酸,眼眶红红地埋在杨氏怀里,闷着声将话头引到江淮身上,前一句长子年幼就一人在外风里来雨里去,后一句恐会遭人欺负,吃不饱穿不暖,冬天寒风裂手也要把着笔纸抄书挣银子。
那画面鲜活的好似她真看见了的,杨氏听着只剩心疼。
二人在屋内说体己话,江淮坐在堂中,几粒米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他娘为人厚道,待人真挚,可来对他却没几次好脸。
这些年寒窗苦读,心思百转千回,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稚气孩童。他下场前李先生说的是他日渐阴沉心机,将来为官也是佞臣,别下场才不愧对江山社稷。
可天知地知,对杨氏他尚有孺慕之情。
踩在江淮胡思乱想的点上,杨氏携着周宜宁从屋子里出来,围到桌前坐下,看向江淮:“先前阿宁讲得有几分道理,且说说你是怎么个意思。”
江淮放下筷子,认真道:“经年来儿子有愧,自是希望能常伴在娘身边仔细奉养。若娘有所顾忌,待秋考后,我也可在周宅附近赁个房子请娘一道,不叫娘和……小姐疏远了。”
小姐,这词可诛心了。
周宜宁自然晓得江淮介意以前的事,搁谁身上都不好受。她放缓了语调,先喊了杨氏一声娘,再看向江淮。
“我自幼没有小姐的命,往后就别这么说了。若大哥不介意我这等名声坏了你科举的运道,不妨住进来,也好叫她安心。”
江淮一时沉默。
杨氏只看他俩打机锋也是为了自己个,心底暖暖的,拍桌子拿了主意。
“既如此就搬进来,娘还有股子劲儿能折腾,用不着你伺候。只要你踏踏实实考科举,将来记得阿宁这份好就是。”
一顿饭吃的三人心思各异,隔日杨氏提着只鸡去到李先生家说明这事儿,回头就去到学塾里帮江淮收拾东西,当晚住了进来。
可这两日江淮不得歇,同窗和他一般喜中童生,家里有做大官的亲戚,这会儿要开宴,他自是要去的,直到天色黑沉也未归。
用过晚饭,杨氏把周宜宁叫到屋里,坐在榻上招手:“坐过来,婶儿有话与你说。”
周宜宁乖巧应了声。
“说来……”杨氏怀念起以往,长叹口气,“我也不是没怨过,那年雪下的能盖住我这膝头,路边小乞儿尚有冻死的,要是有他爹在,我倒也不担心了,可他一人搁外头我心疼啊。”
杨氏低低地哭了好一会儿,周宜宁给她顺背,许久,杨氏才抽着鼻子抬头:“婶儿这辈子就这么个依靠,今儿你肯让他进门,我心里感激。”
杨氏从塌边木柜里拿出一个雕花匣子,“老爷临终前不知二房会心生歹意,遂只命我好生照顾你,给了五百两作谢银。”
“后来主家败了,婶儿原想伺候到你出门子,这五百两留着好好补偿淮儿,给他娶妻生子置田起房子。如今看来倒是我着相了,他有自己的路,你亦是个孝顺的。这二百两银子你且拿去,待日后即便他一事无成,剩三百两怎么都能把日子过起来。”
说完这些,杨氏像是完成了件大事儿,神色轻松。
周宜宁捧着匣子如有炙热的火在手心里烧,杨氏能照顾原主十四年,合该得了这份谢银,她怎么好收下,没这个道理。
片刻,周宜宁将木匣放回榻上,摇了摇头:“娘,银子就收起来罢。”
杨氏没来及反驳,就听她不急不缓地说:“我尚未及笄,拿这些银子能作甚?且大哥当下就有要紧事,去学塾做小先生是不错,可他浪费那么些时日,季秋赶考哪能出个好成绩?正经该找个好先生继续读书。”
“昨儿隔壁周婶子还说后面乡试,会试一考连着好几天。瞧瞧江淮哥哥现在那样,即便是肚里有墨,也熬不过那号房啊。这些银子若是用,倒不如给他补一补。”
杨氏琢磨半天,没从她话里绕出来,反而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周宜宁见她不强塞银子,悄悄松了口气。再怎么谋划着借人家儿子的东风,她也没想过要坑害杨氏。
再说,挣钱不算难。她先前推拒银子,话里话外让江淮另寻个老师,也是为着铺路。只要他留在家里的时日多些,自己偶尔找个借口认认字,再装作自个琢磨出一两样糕点小食。
真准备支应个铺子起来,再向杨氏立借据便是。
这一晚,周宜宁留在杨氏房里睡下,体己话说了一轮又一轮,到了半夜,两人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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