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旧琴断(2 / 2)
周之末也被他的气势震住,那是戚白济被活生生剥开美艳的皮囊,里头的晦暗毫无保留袒露人前的一种无措的反应,太真实了。
沈夷以琴弦指向戚白济的心口:“当初是我救的你,现在你把这条命还给我,你的仇,我替你报。”
戚白济讷讷然。
“怎么?不敢了?”沈夷冷笑,“你不过就是庄王豢养的一条狗,讨不了他的欢心他便将你一脚踢开。你想咬他一口?小心被他连锅烹了连骨头都不剩下一根。”
“你闭嘴!”戚白济恼羞成怒。
“自古只有人杀狗,何来狗杀人?”沈夷一把抓住戚白济的领口将之拽到身边,另一只手抓起地上的一只狗拎到戚白济面前,钳制住他的双手扯起琴弦勒向狗的脖颈,道,“不如我先教你,怎样杀狗吧!”
这只狗是戚白济幼时同他一起流浪的,他一直养到现在,从不离身。他怎能下得去手!?
戚白济的手在抖,在本能地往后缩。
沈夷却抓着他两手一收紧,琴弦已然陷进了狗的颈毛之中。
“不……”戚白济闭上眼,泪水汹涌而出。
良心的抉择与取舍的痛苦使他全身不住地抽搐。
“小戚。”沈夷拥着戚白济,慢慢放松了手下的钳制,“咱们的仇,我来报。”
至此,又达成一个反转,一心想报仇的人捡回了仅剩的一点良知,阻止报仇的人却担起了解决仇恨的责任。
直到此刻,傅劲松才想起要喊一声“卡!”
这场戏,实在精彩。
原本的布置是沈夷用金针作势要刺入狗的天灵盖,以此要挟戚白济。魏来临场改成了用正好摔断的琴弦,可谓用得妙极。
像这样有多重反转的戏,最怕的就是扩散式的反转,一会儿弹琴一会儿杀人一会儿刺狗的,把人物情绪都打散了,而魏来把琴弦这个道具作为集中点,把戏剧冲突和转折不断地集中在这一个点,形成了一个内向式的反转,不但把人物紧紧绑在一起,还做了更深层次的推进。
傅劲松不由感慨,这俩男主还真是选对了。
魏来像极了沈夷,不到关键时刻不显真章。这能稳坐85后小生第一把交椅,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是典型的表现派。表现派演员有两重自我。“第一自我”是扮演者,其灵魂时刻保持冷静和判断力,不被角色拐跑。“第二自我”是工具,即声音和肉/体。表现派就是要把工具训练得像是雕塑家手里的一团黏土,可以让扮演者随心所欲地捏成各种形状。就好比,即便魏来刚才演的是沈夷的激愤和失控,他依然是有设计的。
而周之末演戏靠的就是那股子“自我”,他演戚白济,就能让自己活在戚白济的情境里,真听、真看、真感受。他不是去模仿,而是发自真心地相信自己就是戚白济,相信这一切的抉择、挣扎,一切的无奈、痛苦。他不需要演,一切都是真实的反应。
这就是体验派,其美学追求就是真实,一切都是为了让演员的表演达到下意识的真实感。因此体验派最需要天赋:解放自我的天赋,相信情境的天赋,对演戏的信仰,对对手的信任。
百里难挑一的天赋型体验派苗子,居然让他就在这碰上了。傅劲松当下的心情简直难用一个激动来形容。
而且,魏来和周之末之间极有火花,两人此番碰撞之下,意外形成了一种遇强则强互相成就的奇妙态势。
这部戏,他势必是要用心导了。
那边周之末收拾好心情,起身去收拾地上的琴。
“不破不立,不舍不得。”魏来把琴弦递给他,掌心还留有刚才用力时被勒出的红痕。
周之末道:“奶奶说过,戏比天大。只要戏好,一把琴又算什么。”
魏来笑:“怎么?现在不怪我了?”
周之末摇摇头:“你的手没事吧?”
魏来拿过琴:“我答应帮你修好,就一定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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