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2 / 2）

“为什么？”苏召旻只好先收拾起了桌上的酒盏，万一被醉酒的岑邱打碎了引来其他客人就不好了。

“因为……！”岑邱刚说了两个字就打了个满是酒气的嗝，苏召旻再度用袖子去遮掩口鼻，岑邱打完嗝后又点着头酝酿了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道：

“在我小的时候……我的父亲就经常会喝酒……喝醉了就打我和我母亲……”

“我父亲他妈的就是世界上最混的混蛋……一个只会恶心人的废物……失败了就靠酒逃避过去的懦夫……”

岑邱说到这儿忽然破涕而笑，他自嘲般地笑道：“我也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讽刺的是现在我也喝酒了……明明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碰这玩意儿……”

因为不想变得和父亲一样。岑邱笑完后又哭了起来，他将鼻涕眼泪一股脑地往袖子上抹，最后干净的脸被他自己擦得乱七八糟。

“后来父亲死了……他一死母亲转眼就嫁给了别人……留下我一个人……根本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她的眼里只有她自己！”

“谁都没有真正的在乎过我……都说人世间有酸甜苦辣，可我这日子吃的怎么尽是些苦头……”岑邱使劲地吸了下鼻子，而后垂下脑袋任由眼泪滴落到大腿的布料上，“现在连我唯一的朋友都弃我于不顾……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岑邱说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苏召旻，而后一头栽在了他的怀里，“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明明拼了命地想活下去，却因为身边的人都离开我而放弃活着的念头……我就是个矫情的废物……”

苏召旻听完岑邱的过去后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平时比谁都没心没肺的岑邱居然还隐藏着这种悲惨的过去，苏召旻有想过换做是自己的话恐怕早已无法接受而自暴自弃了，岑邱究竟是怎么做到带着这些伤痛笑出来的……苏召旻无法想象，也想象不到。

岑邱将下巴抵在苏召旻的肩膀上，上半身倾斜着靠在他的怀里，沉默良久后岑邱的语气恢复了平稳，却带着一丝惹人怜悯的哭腔：“苏召旻……你知道吗？我在这三年里做过一个和你有关的梦……”

梦？苏召旻的思绪又回到了不久前在宅邸的围墙边等待岑邱的早晨……

“梦里你对我说你喜欢我……”哭腔和鼻音愈发的浓重起来，苏召旻却听得一字不落，岑邱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苏召旻的肩膀上，他顿了会儿后又接着道：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你是大名鼎鼎的北方领主……我只是一个连御剑都不会的废物……”

不是的。苏召旻抬起头，听到岑邱的话他也突然觉得鼻头一酸。苏召旻是真的喜欢岑邱，只不过不敢说出口，他怕自己和岑邱的关系会就此破裂，连最脆弱的一丝羁绊都维持不了。苏召旻才是个畏手畏脚的懦夫，连个喜欢都说不出来的懦夫。

“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你的师尊郁清……除此之外的人你都看不上……”

苏召旻猜测岑邱大概是从苏明煦那里得知的自己与郁清的事情，没错，苏召旻是喜欢过郁清，喜欢得很深的，可自从苏召旻知道郁清是杀了自己全家的凶手后这份喜欢也和那些美好的过去一同破灭了，苏召旻亲手用自己的剑杀死了最爱的师尊，也就是从那一刻起，郁清和那份喜欢的情愫在苏召旻的心底里彻底地死去了。

苏召旻原以为自己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因为世上没有人会比郁清更值得自己付出全部的心血去喜欢，可自己却偏偏遇到了岑邱，与他吵架，与他欢笑，与他哭泣……那短暂而又吵闹的岁月竟然一跃成为了苏召旻人生中宝贵的回忆之一。

岑邱哭得厉害起来，他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将内心的话语喊出：“我也好想有人喜欢……！我也好想有人把我当成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所以我一定会为阿长报仇……就算是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岑邱说完这些后缓缓地推开了苏召旻的肩膀，浑身颤抖的他在深吸了几口气后仰面注视着苏召旻那双黑中带紫的瞳孔——“苏召旻，你是怎么看我的？”

你是怎么看我的？岑邱一语击破了苏召旻心中所有的防备，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的他伸出双臂搂住了岑邱的身子：

“我喜欢你。”

被抱住的岑邱发出了一声苦笑：“哈……在梦里能听到你这么说也不坏就是了……”

“岑邱，我喜欢你。”苏召旻紧紧圈住岑邱的手臂也开始发起抖来，“真的……非常喜欢你。”

“嗯……”哭得眼眶红肿的岑邱疲倦地合上眼皮，就跟幻觉里的一模一样，苏召旻对他说着深情的话语，岑邱早已不在不切实际的幻觉中寻找真实了，他垂下双臂，轻声道：“那你……有没有把我当做朋友啊……”

“我……无法把你当作朋友……”苏召旻也只会趁着岑邱醉酒的时候说出真心话，两人都深陷于自我欺骗的美好当中，“我想和你在一起，岑邱。”

岑邱通红的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他调侃道：“那你的意思是想和我成亲了……？你好怪，要和一个男人成亲……”

苏召旻这次没有回话，岑邱的酒后胡话远比现实中来得更残酷，每一个字就跟一根银针扎在苏召旻的心脏上般，愈疼愈逃不开。

“苏召旻……你他妈就是个混蛋……”没有得到回复的岑邱低声谩骂道，“你说你喜欢我……却不敢和我成亲……你他妈这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我……”苏召旻想说却说不出口，他只是抱着岑邱就觉得很满足了，哪里还敢想什么成亲？

岑邱哽塞了下后道：“我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老子以后找别人去，你爱和谁成亲就和谁……老子管不着！”

要是这些话是岑邱清醒的时候说的该多好，苏召旻心想，他一定会当机立断地答应岑邱，可惜这些只是酒后岑邱所说的胡言乱语罢了。

岑邱说完话后便逐渐在苏召旻的怀里睡了过去，见对方终于消停了后苏召旻才将他抱到床上盖好被子，苏召旻坐在床边凝视着岑邱沉睡的脸庞回想起他刚才对自己说的话心中一阵绞痛，他用手去轻抚了下岑邱的脸颊却又合拢了五指将手收了回去。

苏召旻不知道的是，岑邱从醉酒起自始至终左手里都攥着一琔银子……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