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路（2 / 2）

那是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因为那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只不过与自己的魅惑众生相比，那张脸上的神情总是很忧郁。

“殷离殇 ！！你……怎么会在这！？”红衣男子浑身都僵住了，再也感觉不到脚下之人给他造成的异样之感。

“哥哥……哥哥你回来……快回小沧这里来！这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大家都死了……我好寂寞……我为了你把他们都杀了，那些人一到晚上就来找我，我都不敢睡觉……可你怎么能抛下我跟鹤空吟那混蛋走了！？我才是你的亲兄弟！你的孪生兄弟！！”

他痛苦得大叫嘶喊，然后便无助的蹲下身子，身体抖得停不下来，眼泪还在不住的往下流。

“主人……”黑衣人的手环上了他的肩头，将他揽入怀中，勾起他的下颚，吻去了他面颊上的泪痕。

而那怀中的人也不再挣扎，更是讨好似的回抱着他，因为在那人眼中，抱着他的，是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那个人的怀抱很暖很暖，只要沉睡其中，便再也不会受噩梦纠缠。

所以，只要那个人肯回到他身边，无论让他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两人的缠绵持续了大半夜，直到天边泛白了，才终于放开了彼此。

黑衣人将自己的上衣退下，给那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披在身上，小心翼翼。虽然那件衣服也已经不十分完整，但总比他身上那件已经碎了大半的要好多了。

之后，他便转身离开，独留地上的男子在晨风中冷却。

“你若不走，或许还能活的……哼……”他冷笑着，慢慢爬起身，“我……是那么好碰的么……”

十指陷入身下的泥土，潮湿微凉，寒彻心扉。

不过就是，又被抛弃了而已……他以为自己早该习惯了……早该……连自己都抛弃自己了……可原来……心底里深藏的某处，还残留有幻想。

仰起头，让那点不争气的咸水别从眼睑里漏出来，肩头的黑衣缓缓滑落，冷风钻进胸口背心，令他不住颤抖。喉头干涩，想要嘶吼却又发不出声。

“主人……”

却在此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轻唤，蓦地回首，那人已经站在不远处，呆呆的立着。

但在来人看清了他那自眼眶里不住流淌的水珠时，便一个箭步冲到了他身边。

滑落的黑衣被大手拢住，重新包在破碎的红衣之外，明明只是那么薄薄的一件，此时却好似可以隔绝一切的世态炎凉。

“哼，你居然还敢回来，不怕我一掌劈了你吗？”明明是心暖了，开口却又还是吐出了暗哑的责问，自己果然是无可救药。

“主人，”似是早已看穿了他的口不对心，那人只是自顾自的将一只水囊轻轻的放在了他的手中，“属下刚刚去溪边取了些水来，您先喝一口润润嗓子吧。”

喉头哽住，捧着的水囊却仿佛是千钧之重，怎么也举不起来。

“主人……”那人一脸的关切和无措，一向稳重深沉的面容，此时看起来却有些憨憨的。

“离沧。”看了许久，殷离沧轻轻的吐出这两个字。

“呃？”男人愣住，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有些憔悴的容颜。

“从今往后，别让我听见你再叫我主人，不然我就一掌劈了你。”低声絮叨着，殷离沧空出一只手，往破破烂烂的衣襟里面摸去，自然，那本来就挡不住的风光也袒露得越来越多，惹得一旁看着他的男人，又感觉一阵的口干舌燥。

“你先把这个吃了，七天一粒，要吃七次。”好不容易将一个小瓷瓶从怀里摸出来，殷离沧再次抬首看向身边跪俯着的男人。

所幸这小瓶子没滚丢，否则自己也只能眼看着他死掉了。

“对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将瓷瓶塞进那人手里，殷离沧却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从小便跟着自己的人，每日相处的人，对自己无微不至的人，自己却连人家叫什么都想不起。

“洛。”回答的却只有一个字，“我是被人从洛水边捡回来的，就叫洛了。”

“好，我以后就叫你洛。这药你可千万别落下，断了，便要死。”说着，殷离沧紧了紧那接了药瓶的大手，掌心流过暖意，但心底却泛起凄凉。

“我这身子早已被那老妖婆种了蛊，五脏六腑里全是，而我自己，就是最恶的那一只。今后，不要再碰我了，不然死无全尸。”深深吸了口气，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洛一把把他抱进怀里，久久不曾放开。殷离沧回抱着他，心里溢满了酸楚。因为只有他知道，眼前之人，也只能再活七七四十九日了。

他给他的药，治不了他的蛊，药效过去，他还是会死。只是最后他的身体不会被那些蛊撕烂，可以留下个全尸。

那么就趁着这不多的时日里，让自己有个软肋在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