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王夫（1 / 2）

北晋王带人离开后, 皇帝坐在殿中, 若有所思。

他身边的内官亦不出声，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陛下问：“予寿啊，你瞧那孩子, 到底与许雅有几分相似？”

内官立刻回答道：“回陛下的话，斯人已逝多年, 老奴这记性不好，怕是记不太清了。”

虽然陛下刚刚自己都说“相像”，但在关乎许老的事情上, 陛下一向是不怎么愉快的, 所以予寿回答起来非常谨慎，回避表达自己的看法。

皇帝闻言, 笑道：“你记性若算不好，那还有谁记性好……不过你那时候多在王府，见许雅的次数屈指可数，时间久了, 记不得他长相，也是常情。”

但赵天瑞却记得清清楚楚……记得对方当着他的面眼里藏着质疑, 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当年若不是老五一心为许家求情，许雅是必须死的，至于许家那个名动天下的阿言，也不可能躲进北晋王府安稳度日。

现在想来，桀骜不驯、玩世不恭的老虎, 之所以肯心甘情愿助他夺位，应是早就打算用卓越功勋换许雅的一条老命，免得心尖儿上的人伤心受累……

虽然那么小的一块精玉，无论单独送给太后，还是送给皇帝，都有些不够看，北晋王府年年的献礼，都不知比这精玉贵重多少。但一块精玉中蕴含的情真意切，却是再难得不过的。

老五说，这是他送给许言的及冠之礼，称是定情之物，其实根本就是决绝之物。毕竟那个时候许言已经考官出仕，注定与北晋王无缘。

不过，即便如此，老五似乎还等着对方，否则不会一点都没有要纳妃的意思。

——这样一想，他这做皇兄的，是不是该有几分吃味呢。

“真是巧了，老五才从南京带回来一个赝品，真的那个就出现了。”

当年反王作乱，中书令许雅被困宫中，许家唯一的男丁许言又被先帝派出处理外事，许家长女独自在府中生产，可惜新生儿于乱中遗失，北晋王和许家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这是明面上的说法。

新帝明知道当年之事有蹊跷，却当做不知，一方面得看看老五的面子，另一方面，反王追随者众多，他早就找到了替代品，不需要只盯着中书令家。

赵天循两次到南京办差，都有顺便找孩子，他没瞒着皇帝，而是大大方方将消息透给内行厂在南方的人，一派坦坦荡荡的模样。

皇帝知道北晋王府里的那位王夫已经撑不了几年了，老六想让他过得高兴些，便特意找个假的来骗他，实在是用心良苦。

赵天循对许言如此，外人却总有诸多不信和猜测，就连皇帝一开始也在警惕，认为老五是在装模作样。

毕竟皇帝自己也是蛰伏了十几年，谋划了许久，才从备受父皇宠爱的老六手里生生夺过他想要的。

不过，一个人若是装上一年、两年，不算什么本事，可要装上三十年，却非易事。

别说许言了，就是皇帝也不得不承认，赵天循自小便是个狠角色，也是他们兄弟几个中最执拗的，看来是真心要跟许言耗一辈子。

当年北晋王的势力不小，如果赵天循真要争什么，合该像赵天瑞一样先下手为强才对，而不是等自己的四哥慢慢坐稳龙椅。

说来也是好笑，杀伐果决、骁勇善战的北晋王，回到许言身边，就像变成了一只猫，能待在王府里，便绝不出门。

皇帝之所以如此信赖老五，正是因为他知道，只要拿捏的了许言，就不怕老虎不乖乖听话。

所以，皇帝是真心希望许言能活得长一点的——因为只有他活着，北晋王赵天循才是可控的。

否则，这位权倾朝野的王爷，便是再也克制不住的猛兽，随时可能杀人吃人……那对帝王来说，北晋王就万万留不得了。

皇帝在心里盘算：那个顾卿的出现，不知道能不能为许言续命……如果可以让许言多活几年，他倒不介意给他们几分体面，锦上添花。

予寿听帝王说“巧”，仔细辨别了一下，觉得他没有讽刺和怀疑的意思，于是小心翼翼地道：“确实是让人意想不到，可见这亲缘之间，冥冥之中似有联系。”

虽然许言不是许大人亲生的，但这个流落在外的孩子，因着母亲的血脉，却是与他舅舅许言有些亲缘关系的。

正是因为太巧了，所以予寿初听闻这件事，心里首先生出的不是惊叹，而是怀疑。他觉得，陛下一开始也是有几分怀疑的。

但那精玉的来历，旁人都说不出来，唯有北晋王可以讲出一二三，也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他给王夫的那块精玉消失了十几年了，北晋王又不是广幽道人，怎么可能预料到后面会发生这些事而早做安排。

如此看来，有些事便是命中注定的。

他们是命中注定了，但皇帝心里却有意难平。

“同样是丢了十几年，许家的都找到了，怎么老六家的，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内行厂的人一直跟着南下的北晋王，皇帝不怕赵天循对自家问题积极却对另一件事消极怠工，但事情没有进展，始终让人放心不下。

赵天循向国师广幽子，本就是皇帝提的，所以赵天瑞知道广幽子给老五算的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