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心病（2 / 2）

顾卿虽然对这种过分的殷勤感到有些不自在，但也记着自己大老远跑回南京是有什么要紧事，他没有在这时候多耽误，很快就坐上侯府准备的马车，往定兴侯府赶。

他和沈行洲开的第三家三味书局就在石城门，原本闻管事想讨好顾卿，提出顺路让顾卿去看看自己的产业，却被顾卿拒绝了。

——他人都到南京了，何时不能去看书局……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确认长公主的情况。

闻鹏能在正心堂当差，本身也是个极有眼力见。

他见顾卿回来南京似乎真是为了侍疾，眼看对长公主殿下的态度与之前的也并未有什么改变，心中不禁有些惊讶。

他还以为顾卿此番回来南京是耀武扬威来的，不仅不会给正心堂的下人好脸色看，可能连面对长公主，都能强势起来……要知道，他们眼前这位主儿可是北晋王夫夫唯一的外甥，再不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连嫁礼都是侯府出的小夫郞了。

想到这里，闻鹏十分担心，他怕顾卿现在不发作，不是放下了，而是要等回了侯府才开始一一算账，于是变得愈发忐忑起来。

……

并不知道旁人猜测，顾卿一路都在脑海里演练着，回去面对老夫人和长公主该如何问好。

家里一切以他为重，许言更是有求必应，顾卿在通海的日子过得太舒坦，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应对过严厉又不那么亲近的长辈了。

他想，生病的人原本就会脆弱些，自己是来帮沈行洲照顾他母亲的，所以不想叫长公主因为自己的原因生气。

顾卿回到侯府，按照常理要先去慈安堂给老侯爷和老夫人请安。

但他刚一进侯府的门，苏祺然便亲自过来见了顾卿，并说老夫人尚在休息，让他可以先到正心堂看望长公主。

好友见了面，当然会有许多话想要对对方讲，只是眼下还不允许他们说多少话，所以顾卿和苏祺然对视了一眼，道之后再去找他，便往正心堂的方向去了。

离开不过才一年的时间，正心堂和顾卿记忆里的那座院子似乎并没有多少改变，还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只是顾卿在天京见到了皇宫和北晋王府的气势恢宏，再回来看长公主的院子，便觉得已经没有自己记忆中那么厉害、那么高不可攀了。

为顾卿掌帘的，也不再是正心堂不知名的小丫鬟，而是长公主身边最得力的徐女官，这倒让顾卿感到有些惊讶了。

——他还以为以长公主的

性格，无论他身份如何，对方至少要拿拿婆婆的款，先压上他一回呢。

徐女官果然是公主身边的贴身女官，态度不卑不亢，在顾卿面前还是保留了镇定自若：“夫郞安好……殿下正等着您呢。”

顾卿点点头，迈进屋里，就感觉一股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跟屋外简直是两个天地。

他并未觉得舒服，而是心中一凛：眼下不过是初冬，南方本就温暖一些，怎么屋里这时便烧起了炭……难道长公主的身体已经虚弱如斯？

想到这里，顾卿有些不安，所以在听到长公主声音后，迫不及待地行了礼，便小心翼翼地打量起对方。

一年不见，不知道是为了沈行澈婚事的事情而操劳，还是因病了一场还未恢复，即便长公主端坐在那里，脸上也透着不健康的气息，眉宇间俱是疲惫。

想来她明明是不舒服的，但为了见顾卿，又强撑着起来梳妆，估计是不想在长子的夫郞面前示弱，让顾卿看了笑话。

察觉到这一点，顾卿只觉得无奈。但他感慨更多的，是长公主显而易见的苍老。

昔日那位掌控着整个定兴侯府、不可一世的女主人，如今也不过是亲儿子俱不在身边的可怜妇人，哪怕她妆容再盛，气势如初，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威势。

顾卿看长公主还不习惯，其实长公主看到顾卿，心中亦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一方面为顾卿身份尊贵而高兴——这至少能证明她为长子挑选的男妻十分合宜。

但另一方面，长公主也为顾卿身份太高而烦恼，唯恐他因得势而变得目无尊长、愈发能拿捏伯川了。

顾卿在石城门拒绝先去看书局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她耳朵里。

不过，在长公主看来，这本就是顾卿作为夫郞应该做的，所以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熨帖。

此刻见他安稳地站在自己面前，周身气质比一年前明显更为出众，也更加自信从容，再加上对方那散发着蓬勃朝气的容颜，仿佛能照亮整个屋子，叫长公主想起同样风姿卓绝的苏祺然，心中无端生出了几分气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