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 / 2）

稳婆奇了，这孩子还没生呢，谁能知道这是个男娃还是女娃。再说，那家人不是想要个能干事的男孩，说是个女娃未免太不吉利。

梁芷兰也不说话了，只是通红的眼盯着她，晶莹的泪水蓄在那双大眼里，要掉不掉的留着。稳婆给她看的话都说不出了，只觉得这梁夫人真是怪惹人疼的，也不知道梁少爷怎么就狠着心不愿来陪陪她。

“阿姑，热水烧好了！”绣红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因着稳婆特别吩咐过，绣红到厨房拿了肉粥和花糕，又叫人炖了猪蹄汤才小跑回来。

稳婆应了句话，让绣红把东西都放好，把房门关的紧紧的，一丝冷风都不能透进来。

绣红走到床边，看着自家夫人憔悴的模样，心中觉得酸不溜秋的，硬生生把梁少爷在脑子里骂了个千八百遍才能松口气。她小心的拿着东西放好，再端出粥来一口口吹冷了些才喂过去。

梁芷兰张口都有点吃力，但稳婆在旁边劝着她，说不吃饱没有力气生孩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把道理说了个遍。她听着觉得这嘴巴不张都是错的，只好努力的把食物都咽下去。

粥和花糕还没吃多少，她腹中的剧痛变得更加明显了，身下的衣裙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浸湿了大半。稳婆看梁芷兰眼神开始发飘了，半闭不睁的，声也发不出来，便明白时间差不多了，催着绣红用热水给她先擦擦脸。

梁芷兰的额头上沁着冷汗，脸色白到发青，嘴巴颤着又没声，一看就是痛到快昏厥过去。

稳婆将她的衣裙褪去，使劲地掐她的人中让她回神，身旁的绣红不断地擦她额头上的冷汗，给她把上身的被子盖稳。

梁芷兰的眼睛睁了些，看人还是不太清楚，她看着稳婆的方向，张着嘴说“女……女……”稳婆真是不知道怎么才好，只能对着她点点头不断应和，让她把力气用在生孩子上。

屋外的雪变大了，本是淡色的灰天变得更加暗沉。黑压压的夜惊不动屋中的三个人，这三人的心神全不在关注时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夜星已消失了许多，连同着冷月也离去了，一道婴儿的啼哭响彻整个西院。

梁芷兰的命似乎已经去了大半条，听到这块肉的哭声便放心的昏死过去。稳婆看着手中抱的有些吃力的大胖小子，刚想贺喜，又想起梁少爷可不在这屋外。

稳婆的眼光瞄到疲累的绣红和昏睡的梁夫人，她遮好这小孩的身体，嘴巴里说出来的话自己都觉得离谱，“梁夫人这胎……生的是个小姐。”

绣红完全不在意，她点点头，轻手轻脚的想接过孩子。稳婆心里紧了紧，没有让她抱，反而是让着她去休息会，把孩子留在梁夫人这便好了。

绣红当然不愿意，一切以照顾好自家夫人为重。但稳婆年纪大了，劝人的功力厉害的很，硬是把她说服了。绣红最后只是给梁芷兰清理了一番便去歇着了。

稳婆抱着孩子，坐在梁芷兰身边，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奇奇怪怪的。怎就说这福气相大胖小子是个女娃了。

稳婆这会竟不觉得累，看着怀中安安稳稳睡着觉的小子发了半天的呆。刚出生的孩子脸还是皱巴巴，眼睛眯成条缝，看不出长相。稳婆只盼着这小家伙能长得像他娘些，不然说这是女娃……

梁芷兰昏了没多久就慢慢清醒了，心里还记挂着自己的孩子，刚能起身些，看见床边坐着的稳婆便问她孩子如何。

稳婆把孩子给她抱上，“夫人生了个带把的，但我记着夫人的话，便跟他们说是个女儿。”

这小孩挺乖，回到母亲怀里睡的更加安稳，半点不被她们的交谈打扰到。梁芷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孩子，眼神温柔，“多谢……芷兰确实是为难您了。幸亏您肯帮我……”

梁芷兰一只手抱稳孩子，一只手把头上的簪子拆下来，乌发慢慢撒落。她将簪子塞进稳婆手里，轻声轻语地说:“这是芷兰戴了十年的小物件，不算值钱。但您若是遇到什么事，去找越城的梁家，他们认出这簪子会帮忙的。”

稳婆觉得不必要，但梁芷兰是个固执的实诚人，认为这簪子定要给她才算话。稳婆只好收着，想着这辈子不用它便是了。

稳婆看她清醒得很，自己忽然就浑身发累，困得慌，说了几句话就回家去了。

梁芷兰抱着孩子躺回床上，眼睛里十分清明，想着以后的日子，心里有点慌张，但是一看着孩子，又觉得自己浑身舒畅。

她不会再围着梁宜承转了，所有事情都不必考虑那狠心人的喜好，这孩子怎样都是她的骄傲。

桌上未熄灭的烛光照在梁芷兰和孩子身上，带出如暖玉般的质感，暖玉……玉……梁玉。

梁玉……

这是她的珍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