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去往之铩（1 / 2）

倾城一舞，青衣痴醉，白衣合扇。www.biqugexx.net

“等闲有女兮，一舞动长歌。红衣簇簇兮，再舞倾天下。”那白衣的天涯客不知何时将流音先生的折扇握在手中，颜琬一舞，他合扇吟好，始终端着浅浅的笑意。

众人听他声音仿佛空山巨谷中玉石相击，还夹杂着迸溅的水花，那话音分明落在耳畔，听来却又那样虚渺。

“有道是逍遥无挂碍者着白，谦雅淡名利者着青。姑娘一袭红衣铮铮风骨，眉目之间尽显疏狂，倒是将这热烈颜色诠释得分毫不差。只是姑娘说名倾城，红衣一舞醉倾城，此名与姑娘虽相配，却不免浅薄了一些，不若在下赠姑娘一名，叫红簇如何？”

颜琬淡漠微笑：“足下赠名之谊，倾城心领。还望足下恕倾城断不能用此二字为名。”

众人一惊。心里皆想大抵这姑娘还不知道这白衣就是那鼎鼎大名的天涯客，待她知道定然后悔自己拒绝的如此的干净利落。

天涯客倒是不恼，打开折扇轻摇：“哦？不知姑娘‘断不能’三字里可有什么说法？”

颜琬不疾不徐：“多年前人人道长佩夫人红衣惊才，因此世人赠其一名曰红惊，算来长佩夫人是倾城长辈，今日倾城所舞的极乐引亦是当年长佩夫人所作舞曲，既是长辈，又是前辈，故而倾城说断不能用红簇二字为名，乱了其中辈分。”

天涯客忽而绽开一抹尽在掌握的笑容：“姑娘想的周到，是在下疏忽了。”

“红簇，红簇。”一边的华桁一面听一面将这名字沉吟两遍，“这倒真是个好名字，清许兄以为如何？”

“不好。”月清许的声音一贯的清冷，却又仿佛有哪里不同。

他侧头看月清许，才发现他清许兄目光正紧紧锁在那一袭红衣上。一向清亮淡漠的目光此刻却好像掺进了些东西，一层透亮的水光裹着漆黑的瞳孔，就仿佛是夜色里的一渊深潭，茫茫的月色浮在上面轻轻涌动。

不知是否错觉，华桁竟终于觉得在穿梭过二十载光阴却一直不悲不喜的清许君身上找到了一点活人气儿。只是他不知道，这一点点气息，是他的怒，还是他的悲。

华桁突然觉得自己该说一句话。

“那依清许兄高见，倾城姑娘该配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月清许瞪他一眼，华桁讪讪：“是是是，我知道清许兄心里面只有姊安那个小丫头片子，你是非姊安不娶的，自然不会再惦念其她的美人。”

整个长歌城谁人不知，上善侯月清许事事淡泊，却唯独将自己府中一个小丫头宠得无法无天，清许君终岁不娶，便是在等自己府上的小丫头片子长大。

华桁实在觉得自己拿捏不好月清许的脾性，索性也不再自讨没趣，目光复又回到桀骜立着的颜琬身上，声音很轻，似喃喃，但却出乎意料的坚定：“只这一眼，便知情字为何。清许兄，我理解你，我这辈子，亦非倾城姑娘这般女子不娶！”

只那一眼，便知情字为何……月清许摩挲指尖，忽然拂袖走开，兀自踏上楼梯往二楼的包厢上去了。www.biqugexx.net只留给华桁一句话，冷得像是他冬日里被父王罚跪时那膝下的白玉阶：“华桁，你可还知道自己是谁？”

华桁：“……”

怎么感觉他很生气呢？

一个念头忽然之间自脑海里炸裂开来――莫非清许君这一眼也……？

不行不行，华桁被自己这想法吓得连连摇头，姊安危矣，他也危矣，危矣危矣。

*

颜琬一舞惊艳了一众宾客，报上姓名后便找不见了人影。

有一件事情她一定要做。

颜琬步子稳稳的踩在系在四面八方的红绳上，踏上二楼环形的走廊，最后驻足在之前琴声传出的包厢前。这个房间位置偏，这会儿琴声又已经停了，所以没人注意。

明知挂着垂帘里面的人看不见，颜琬还是谦卑的行了一礼。

无关里面是谁，这一拜乃是拜给娘亲的极乐引。曲子既是出自屋中人之手，他便担得起她这一拜。

“倾城多谢高人奏曲相助。高人妙音，不知可允一见？”

颜琬等待屋里人回答，宾客喧哗，于她来说周遭却十分安静。

“听闻姑娘想舞极乐引却无人弹奏，偏巧在下略懂此曲罢了。能弹琴助舞是在下之幸，只是缘分未到，相见，倒不必。”

屋内人的声音低而沉，显然是一个男子。

于是颜琬更加不会放过他。

“长佩夫人辞世至今八年，不知公子此曲何处所学，琴音较之长佩夫人当年竟也毫不逊色！”

颜琬铿锵的音调，竟有些咄咄逼人起来。

到底是谁？

能将娘亲的极乐引弹奏的出神入化，能与她的舞配合的分毫不差，到底是谁？

屋内静默了有一阵子，才传来不疾不徐的应答声：“说来在下与长佩夫人颇有一些渊源。至于极乐引，在下不过觉得如此妙曲失传于世不免可惜，于是曾苦心钻研良久，这才得琴道之一二罢了，倒担不起姑娘谬赞。”

“哦？”颜琬下意识瞳孔一缩，往前迈了一步：“恕倾城冒昧，敢问公子姓甚名谁，与长佩夫人缘分何许？”

这下里面的人倒不再沉默，回答干净利落的令人心生质疑。

“在下流音，幸识倾城姑娘。”

流音先生？颜琬沉思。

的确听说娘亲与流音先生有过赠琴之谊，亦有传言说流音先生算来担的上娘亲的师父。

人人都知道辛国公主与华国将军在营帐前以一曲极乐引定情，从此极乐引开始流传。但第一个听到极乐引的并非颜濯，而是流音先生。

一来听说当年流音周游列国，偶然听见长佩公主一曲极乐引，如痴如醉，便将长佩引为知己，并以名琴清流相赠。极乐换清流，一时传为佳话。

但坊间也不乏另一种说法，便是流音先生其实是长佩公主琴艺上的启蒙人，长佩公主乃是流音唯一弟子，名动天下的极乐引，正是当年长佩的出师之作。

但这皆是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其中的真假连身为辛长佩女儿的颜琬也无法辨别。若说二人有番缘分，大抵也是浅薄之缘。流音生性不羁，喜好周游四方，长佩又嫁给华国将军，两人便是有情分，也大约止于此。

不过清流琴曾属流音，这一点确实不假，只是不知为何到了辛长佩手中。颜琬只知那的确是长佩尤为珍视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