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质子（九）（1 / 2）

迟衡跟着其他人一道跪下向泰和帝行礼，同心殿中登时五颜六色跪下一片人，正中间的便是泰和帝迟征。www.biqugexx.net

先帝高寿，是以泰和帝继位十六年已然四十有六，与曾皇后风韵犹存不同，泰和帝看起来倒真已经是个历尽人世的中年人了。似乎本应与迟沣差不多高，但已经微微有些驼背，显出一股子疲态来。单从长相上看泰和帝和迟沣是极像的，都是精致不足威严有余的模样。

迟衡暗自用余光瞧着泰和帝的面色，心中暗叹龙椅恐怕还真是个不好坐的，泰和帝只比自家父王大上三岁，可北海王迟敬塘还能在军营里同小将士们掰手腕，泰和帝瞧来却是个养老的样子了。

泰和帝出了声，嗓音略有些哑：“都起来吧，今天只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团圆饭，跪个什么。”

迟衡并未起身：“臣迟衡见过陛下，皇上万岁。原本早就该进宫给陛下请安的，初到中都竟一时耽搁了，还望陛下莫怪。”

泰和帝点点头：“别跪着了，快起来罢，都是自家兄弟，还在这臣不臣的做什么，朕虽长你三十几岁，可还是你大堂兄呢，今后也不必陛下陛下地叫了，喊朕皇兄便是。”

迟衡行完一礼站起身来，正对上泰和帝打探的目光：“陛下说笑了，臣初入中都，颇不懂规矩，陛下海涵。”

泰和帝看着迟衡，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满殿的重重灯火之下，显得眼珠有几分浑浊：“朕看着你的脸，倒是真能想起四皇叔少时的样子了，只可惜自他归藩之后已多年未见，也不知现在是怎样的光景了。”

怎样的光景？你四皇叔年纪比你轻过得比你舒服长得还比你好看，除了老婆儿子没你多之外，怎么看怎么比你滋润。

迟衡心里飞过一长串话，开口却又是另一番说辞了：“劳陛下挂念，父王尚可，只是多年操劳再加上年纪渐长，免不得身上时常有些不爽利的。”

天可怜见，不是我要咒自家老爹，而是您这皇帝侄儿一脸谁比他过得好就要劈谁的丧门模样，孩儿总不能把您老现在一顿能吃半条鹿腿的事说出来气他吧？

泰和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都是肉体凡胎，高处站得久了，谁又有不冷的道理呢，左右不过是撑了多年习惯了，便只能咬着牙撑下去。”

迟衡心里一凛，泰和帝这话说得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又到底是在说谁？

还没等迟衡接话，泰和帝又问道：“今年多大了？可曾取了表字？”

迟衡回道：“开春刚满十四，还未曾取表字呢。---”

曾皇后在一旁笑道：“小王爷还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呢，知道北海天寒，便挑拣个冰消雪融的日子过生辰，多吉祥的意头。”

泰和帝也笑了：“王孙公子，自然都是有福气的孩子。”说着又问迟衡：“可你几个侄儿侄女见过礼了？朕来时瞧见你们正一处说话来着。”

曾皇后笑着接口：“已见过了，只是这小王爷辈分高年纪却不大，比沣儿还小上几岁呢，刚刚一番叔叔地叫着还有些尴尬呢，和宁都没分清楚，直接喊了小王爷一声叔叔哥哥。”

泰和帝摸了摸和宁公主的脸，看了迟沣一眼：“世子年纪虽比你小，可辈分礼数也不能乱，叫叔叔便叫叔叔，什么敢不尴尬的。至于和宁，皇后多教教她便是了。”

迟沣自泰和帝进来以后便一直没有吭声，也未往前凑，听了泰和帝这句话也无甚反应，只低了低头。

曾皇后那边忙应了，又开口道：“都是一家人，这么干站着说话成什么样子，晚膳都早已预备下了，皇上快入席罢。”

迟衡一边跟着往后殿走一边打量着这对天家夫妻，按说泰和帝能压得下满朝非议把浣衣女出身的曾氏扶为皇后，理应是极喜欢的，可两人在人前却表现出十成十的客气疏离来。迟衡母亲早逝，父亲也未再续弦，是以迟衡并不清楚普通夫妻平日里该是怎样相处的，但心里总觉得不该是这般模样。

前头和宁公主一手牵着泰和帝一手牵着二皇子迟浚，走得蹦蹦跳跳，倒是这华阳宫里唯一一个随心所欲的，曾皇后也在左边挽着泰和帝的臂弯，只剩下大皇子迟沣一个人跟在后头，和迟衡并排走着。

迟衡轻轻歪了歪头打量这位大皇子，皇帝没来时他们兄弟俩来见礼，迟沣虽冷淡可也算礼数周全，那不尴不尬的明明是迟浚，可刚刚皇后几句话倒把事情掉了个个。泰和帝出言责备迟沣也并未辩解，这是被冤枉习惯了还是无心相争了？看来今天这华阳宫里，如坐针毡的不止自己一个呢。

一顿晚膳吃得十分无趣，菜式繁多却都是皇宫里的温火膳，一道一道精致缤纷地摆着，最好的食材由御膳房手艺最好的御厨工序庞杂地做了，装在金丝绘边的餐具里端上来，却让人找不到地方下筷子。就像这皇宫一般，看着哪里都堂皇华丽，可站在哪里都觉得寂寥孤独，重檐交错掩映，却无处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