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红衣（1 / 2）

赤眀湖

赤昆在夜晚的湖水里放出自己的本体，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彻彻底底的感觉自己是一条鱼，得水之乐不过如此，他把眼睛露出湖面，时不时会溅出一股水柱，月光散在他身上，很舒服，他在想那只小狐狸那晚被月光打在身上是什么感觉呢，也会这般舒服吗？还是只有自己这般无趣才会眷恋晚间的月光呢？

他自出生起就在赤眀湖，很长时间都没有离开，他曾经会这般潜在水下，一呆就是数十年，漫长的生命里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他自水中诞生，吸收山灵草木而成形，没有人教导过他鲲鹏的职责是什么，他自觉的掌管着赤眀湖，不曾离开。

后来赤眀湖多了很多其他的精怪，他们都很尊敬他，他快活了一段时间，他会在夜半偷偷学着湖里的小鲤鱼喷水，他曾经以为这就是顶快活的事了，但他发现教给他这些快活事的精怪总会偷偷消失，他们离开人世时不会告诉他，甚至会避开他，大家开始心照不宣的不去提起已经离开的人，鲲鹏也不会去提，赤昆感觉自己与他们之间维持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平衡————任何人都将成为我的过往。

他开始变得不悲不喜，他曾经去问湖里的老龟，那是赤昆乐于交往的精怪，因为长寿。

＂您会因为什么而有了喜怒呢？＂赤昆问他。

＂或许是漫长生命里的平静吧＂老龟回他，＂但在您面前，我这是小巫见大巫了＂

＂那如果有人打破了您的平静，您会因此而愤怒吗？＂

＂不会，生命的平静被打破也就变成了生活＂老龟思索了很久，又对他说，＂或许，您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广阔的天空，喧闹的人世，那都是打破，去吧尊者，去看看＂

那是赤昆第一次离开赤眀湖，他幻化出翅膀，在高空中肆意翱翔，抚摸云层，俯瞰人世，但他不喜欢那种感觉，太快了他想，如果说他在湖里的生命是停滞的话，那在天空就是流逝，飞快的流逝，没有任何生命在他附近停留，因为没有飞鸟能够达到他的高度，这是比停滞更让他惊恐的事情。

他只飞了一会就下来了，他又去了人间，喧闹的尘世，他从大江大河走到幽静小溪，从高山断崖走到荒原土坡，从朝堂庙宇走到闹市街巷，数十年的时间，他只发现了人的生命更加短暂，他刻意不去记忆，不再留恋，无悲无喜，如此安好。

赤昆又回了赤眀湖，回来时已经看不到老龟了，他没有和人问老龟的去向，只是像往常一样潜在湖面，或者趴在水底，他有时会感觉自己与赤眀湖已经融为一体了，他就是赤眀湖的一部分，除了处理一些事情，他不会离开那里，只是偶尔会去天上飞一圈，飞的很低，就像普通的飞鸟一般。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太一样了呢？认识雪女开始吗？

那只小狐狸总是有趣的，一颦一笑都透着欢喜，她会神神秘秘的塞给自己一把黑乎乎的东西，问了几遍才说，那是人间的鱼饵，凡人都用这个钓鱼。

赤昆问她，那你把它给我是想干什么呢？是要钓鱼吗？

雪女说，不是的，我只是拿给你看看，以防你被不怀好意的人用它钓走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颊会偷偷透出一层红晕，看起来像是害羞了，但赤昆知道那是装的，他故意拿鱼饵来撩拨自己，却总要装出这般羞涩的样子，每次想起来赤昆都会不经意的笑，装的真好，他在心里说。

他当天把那把鱼饵散给了湖里的小鱼，散到一半突然停下了，把剩余的揣进了自己怀里。

他漫长而无趣的生活渐渐有了一些隐晦的色彩，他时常听到一些传闻，关于自己与那只小狐狸的。

他混迹在群妖里，听别人讲鲲鹏和圣女的故事，他们都讲得绘声绘色，赤昆一度不知道该专心于哪个版本，他无数次用高超的化形术伪装自己去人群中听故事，甚至有时会和别人探讨某些情节的不合理性，比如尊者是多么多么的长情，一直等待雪女长大，妖界大乱时，为了她插手尘世，抵挡雪女面前的千军万马。

他没有去查这些谣言的出处，因为他无意间听到别人说，圣女为他们的爱情故事撰写了许多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