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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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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杰醒来习惯性去看窗, 只看到一面米白色的墙。不在宿舍, 在家。

自己长大的地方。他猜天应该没亮, 枕面的香味进入后调, 檀香味扎实纯净, 很让他安心,很像薛业在。

他又把目光集中到展示柜,曾经那底下有131个沙包, 三面的、六面的、扁圆的都有。他曾经把它们翻出来挨个捏, 薛业送的第一个就是被自己捏爆的。

那天夜里自己躺在地板上, 沙包扔向半空接住, 接住捏一捏再扔, 捏过好几个月导致布料一面脱线, 涌出来的除了洒一地的红豆还有一卷小纸条。

红豆是相思,纸条是情书。

把杰哥摁在墙上亲。

自己把手里的沙包依次拆一面,每个里面都有, 再强装镇定, 若无其事地收好,拿订书器把布料订上。微信头像是一中的操场, 因为薛业每天早上都在跑道一侧等着自己, 买好了早点。风吹日晒,风雨无阻。

不一会儿,门锁拧动的声音像一颗火种,点燃了祝杰全身神经,瞬间清醒。

“小杰, 下楼吃饭吧,吃完饭送你去机场。”赵雪用钥匙开门,跟着她同时往里看的还有祝墨,齐刘海,头发留到了腰。

只敢看不敢进,睁大了眼睛往屋里看,四处打量。

祝墨很怕自己。祝杰是裸睡,无所顾忌地翻身下床去洗漱。赵雪立马捂住祝墨的眼睛,不得不先离开。

楼下客厅里祝振海在喝茶,桌上有早饭,两个大行李箱立在桌边。茶几上压着一本护照。

赵雪抱着祝墨先下楼,朝祝振海点了点头。她把祝墨放在椅子上,开始一勺一勺地喂她喝白粥。

大约半小时祝杰才下楼,全黑运动服,拎着一个黑色的运动包。祝墨也在他完全没料到,犹豫了一下,才坐下。

爸爸家这边祖传重男轻女,祝振海只关注自己不搭理女儿。赵雪从医,老把祝墨弄得病恹恹的,三天一小病三个月一大病,试图引起重视。

都他妈有神经病。祝杰开始剥鸡蛋,出了卧室手机又活了,在兜里震动。

祝振海看向大挂钟,放下了茶杯。“10点司机来,准时送你去机场。我安排的人在机场等你,会和你联系。等你们通过美国海关那边有人接待。”

“我他妈说去了么?”祝杰把鸡蛋吃了,端碗喝粥。热粥滚入咽喉先温暖了他的肠胃,但更里面的血肉,五脏六腑,没有一样不是薛业亲手暖活的。

同性恋不得好死,那就好好活着吧。

赵雪的动作和表情明显一僵,手指常年接触酒精形同枯槁。“小杰你别说气话,爸妈都为了你好。到那边有人照顾你,等学校安排好了继续练跑步。运动员在美国校园比这边受重视。”

“没说气话。”祝杰用纸擦了一下嘴角,“护照给我我就撕。”

赵雪不再出声,挖一大勺硬塞到女儿嘴里。祝振海视线掠过,五指紧紧扣住茶杯:“你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对吧?还敢撕护照。”

自己儿子第一次挑战这个家历来的底线。

“不撕也行,我到海关闹,拘留吧。”祝杰淡淡地说,“上飞机就砸玻璃,起飞延误谁和我同一班谁倒霉,我不考虑别人感受。飞机能他妈飞上去算我输。”

“小杰你闭嘴。”赵雪机械式的挖粥喂女儿,“爸妈是为你好。你和那个薛业比赛同吃同住像什么话,还把他弄到体院宿舍了。他犯起病来就缠着你,他家也不带他去治疗,张蓉一个外人有什么权利插手咱们家的事?”

“砸到所有航空公司把我拉进黑名单。”祝杰充耳不闻,一如往常地进食,越是正常就越是不正常。

“卡里最近的支出怎么回事?”祝振海问。

“花了,给男主播送礼。”祝杰说,“不能提现不能转账,我想给谁花给谁花。”

祝振海将茶杯捏出裂痕。“男主播?”

祝杰放下了碗。“是,男的。我是一个同性恋,喜欢男人,你们听明白了么?”

“小杰!”祝振海终于暴怒,茶杯在墙上溅得粉碎。赵雪将女儿拽下椅子,一把推向了楼梯。

祝墨毫无反应地走过去,往二楼爬,爬到一半坐下来,抱着膝盖在台阶上不动了。

“我他妈叫祝杰!”祝杰抄起最近的一把座椅朝茶几扔过去,巨响之后早就想砸的天眼佛像如愿碎掉一座,玻璃茶几也完全报废。

一颗一颗的天眼滚了满地像一只一只眼睛,八臂断了,六耳碎了,两面的躯干体无完肤。

砸了,终于砸了,终于他妈的砸了。

无休无止每日每夜的监视,没有隐私,不见天日。随意干涉生活的手,随时监听的耳朵,通通砸了。为什么要折磨自己,人为什么要折磨自己?祝杰将整面大理石的餐桌掀翻在地,享受暴行带来的淋漓畅快。

砸了它,毁了它,杀了它。

还有一座,在哪儿呢?祝杰环视客厅看向另外一尊,怪异的佛面,畸形的肢体,拎着一把椅子朝玄关去。膝窝和肌纤维断裂的腿后侧被猛然一踹不得已跪到地上,一把木椅朝祝杰劈头盖脸地抡下去。

这一下砸下来椅子腿立马断掉三条,祝杰手触地,后牙槽震得酸疼。他拧着头看过去,祝振海甩起还未断裂的椅背找准了再砸下来,凶狠又决绝的,一下、两下、三下,椅背也断了。

不正常的儿子。祝振海双眼暴凸,穷凶极恶地拎起祝杰,一拳打中肺,再一个肘击砸中后心。接连两下他松开手,人从他手里挣脱,踉跄两步退到墙边再稳稳地站住脚。

不正常的儿子。祝振海有瞬间的诧异,爆发力量集中在拳上。

确实是翅膀硬了,打不过但扛得住了。

“祝振海!”祝杰双耳背后刺痛,前胸后背疼到撕心裂肺甚至有点神志不清了,他捂住肋下,内脏好像被撞破,“傻逼……等我能还手了就杀了你!”

“你最好还手!”祝振海猛烈地收拳,“不去美国我现在先打死你。”

“打!我他妈真不信!”祝杰扶着墙勉强站直,黑色外套挂满了木屑,强压周身的剧痛冲祝振海捏紧了拳头。

祝家重男轻女的程度令人发指,奶奶连生几个生到祝振海这个儿子才停止生育,全家都他妈神经病坚信男的才能传承香火。

但这个香火,他替祝家断在这。这种家庭不断也罢,都他妈去死吧。

“你搞同性恋我就该打死你!”祝振海怒不可遏,“暑假要不是你妈求情……”

“来啊!谁让她替我求情了,来啊!”祝杰摸到一根尖锐的木腿,手心的血顺着木头纹理一滴一滴往下掉。而这一切都被祝墨看在眼里,她捧着脸坐在台阶上像什么都没发生。

祝振海面色铁青,脚边有斑斑血迹不知道是谁的。“我给你时间想清楚,去美国你什么都有,留在国内就永久性禁赛!你这辈子都别想再上场,什么都别想要!”

“傻逼。”祝杰擦嘴边的血,腕骨活动,关节发出爆裂声。

“小杰你干嘛去!”赵雪挡住他,儿子不仅不正常还疯了。

“祝杰。”祝杰摸了一把墙面印上一个血印,她阴魂不散地挡着路,“让开,今后家里就当我死了。”

“去过你姥爷家了吗?”赵雪意味深长一字一顿地说,“你以前不是最爱去吗?去一次你就正常了,听妈的话,好儿子。你打不过你爸,出了这个门就真被他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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