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花香溢（2）（1 / 2）

又过了一夜。

周杭一整晚没合眼，坐在院子里，和杨雨涵的尸体待了七八个钟头，他亲眼看着那句尸体死后不久开始挛缩、汽化，原本一米六多的身体缩水成一米不到，然后，血肉渐渐挥发殆尽，留下一张淡黄色的人皮。

这张人皮也在旭日东升之际，永远消失在了阳光里。

灰白碎瓦中，只剩一条左臂。

杨雨涵的，或是，不知道是谁的，左臂。

这一晚，周杭受到的刺激，或许比听闻父母死讯的那天还要大，试想一个会说会笑的年轻女孩，先是行为疯狂，身体腐烂了一半，像丧尸一样把你逼入墙角，要你的性命，再是被咬断喉管，断气倒地，血和脓爆得到处都是，尸身挥发了几个钟头，彻底消失在人世间，范无救所说的红颜枯骨，不过如此。

周杭如果再软弱一点，他绝对已经疯了。

尽管没疯，周杭现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拿出手机，“壹”，“壹”，“零”，神经质地摁下三个数字，用力过了头，撕裂手上结痂不久的伤，血又渗出来，弄得满屏幕都是，他匆忙地回屋找纸巾，却一转身撞进一个怀抱。

范无救已经复原，朝阳洒在浅金的眼瞳里，他像一尊不动如山的神，历遍艰辛，穿山踏水而来，只为渡一人出这苦海。

周杭却抿抿嘴，一把将范无救推开，后者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在手掌触及胸口的一刹那，范无救捉住他的手，嗅嗅上面的血气，就这么舔舐起来。

“你！”

周杭大骇，数度想抽手，然而范无救沾了血气，唤出暴虐本性，一皱眉头，将周杭整个儿圈禁在怀里，舌尖将他的血液勾进口中，贪婪地在肌肤上流连。

舐干血迹后，范无救金瞳一闪，变成铅灰色，周杭连忙抽手，只见一缕血痕印在他唇边，范无救微挑起嘴角，红色格外衬他的笑容，他笑着，眉宇间仍是一片化不开的冷寂。

这时，周杭终于回忆起，范无救不是等闲凡人，他是地狱深处爬上来的恶鬼，是阎罗殿前，纸符作马，握云成刀，统帅百万阴兵的鬼帅，就算两情相悦，他该拿什么配他？

范无救的眼神暗昧不明，周杭踉跄退到门槛外，欲盖弥彰，对门里的男人厉声：“你发情能不能看看时机！”

周杭侧开身体，一条断臂静静躺在前院，五指犹是紧握姿态。

范无救一愣，大步上前用鬼触查探，断臂的主人死于昨夜，他闭上眼，竟看到一只青面獠牙的怪物从黑暗中跃出，一口咬住白裙女的咽喉，她垂死挣扎之际，左臂不自然**着，仿佛这条手臂与身体并非属于同一个主人。

是我杀了她？范无救诧异地想。

周杭蹲在碎瓦砾中，一脸丢了魂的表情，怔怔盯着地上残肢，范无救于心不忍，拨开瓦片，去拾那根手臂：“这里我来善后，你不用管了。”

周杭脑子搭错，犟着不肯让步，范无救拿他没办法，两个人推搡起来，周杭的手机从口袋滑出来，屏幕向上，停留在相册页面。

最后一张照片，是他昨天到杨雨涵家中，拍下的神像图片。

那是一尊女神，肌肤赤红，上身袒露，胸前佩戴一条长念珠，直垂到腹部以下，腰系兽皮裙，单足立于莲台之上。女神没有右臂，却有四条左臂，均自然舒展，作出舞蹈姿态，范无救乍看觉得眼熟，再一想，这正是纣绝阴的同胞妹妹，鬼国另一位主人，芬陀利度我天宫。

芬陀利有分体十二，化相五，本身一，这尊神像描绘的是她的唯一本身。

范无救先周杭一步捡起手机：“你在哪里找到的？我想过去看看。”

周杭照实说来，范无救听到是杨雨涵藏在家里供奉，心里一动，拾起手臂，让断口朝上，不看还好，一看简直令人作呕，手臂里的血肉都被蛀空了，空腔密密麻麻排布着指甲盖大小的黑玉，周杭再也忍不住，脸色一白，跑到院子外吐得昏天黑地。

这种时候，没有感觉反倒是件好事，范无救的视野里只有一片黑白虚影，调动鬼触再探，昨夜的更多细节涌上心头，他现出原形，倒地不省人事，一条长蛇从身下爬出，无声攀上房梁。

原来如此，他被孽畜附身了，难怪什么都不记得。

范无救捡了一块碎瓦，信手打出，梁上传来“哎哟”一声，掉下一条三米多长，麻绳粗细的银环金花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