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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潋忙着朝岳护挤了挤,腾了个位置出来。

那人落座后,也不认生,大方地介绍道:“小可姓徐,名安顺,山东兖州人。三位是?”

冯化吉颔首道:“在下大同冯化吉。”

沈潋拱手道:“在下济南沈潋。”

徐安顺欣赏地看着岳护,说道:“这位兄弟真是器宇轩昂、英武不凡。不知姓甚名谁,家在何处,官居何职?”

岳护不卑不亢:“在下岳护,承蒙大人抬爱。不敢与大人比肩,只是一位侍从罢了。”

徐安顺听罢,颇为惋惜地看了他许久,才转头对沈潋说道:“兄台好福气。”

沈潋戏谑地看了岳护一眼,后者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幸好沈潋很快便移开眼光,重新看向徐安顺,笑道:“这声‘兄台’可不能妄担。小可今年正逢双九,不知阁下是何年生人?”

徐安顺惊奇道:“那我倒要称足下一声‘贤弟’了。愚兄是承平十五年生人,比贤弟虚长五岁。”

冯化吉拍拍二人肩膀,道:“两位贤弟都是青年才俊,我大周的日后,还要仰仗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到底是年纪轻轻,徐安顺口里连连说道“哪里哪里”,面上却是春风得意。而后,他又说道:“冯兄年纪在我二人之上,想必功名也比我二人更早。敢问冯兄是何年的进士?”

冯化吉平静道:“承平二十三年,二甲第五。为官十五年,如今从六品官职。”

徐安顺敬佩道:“果然冯兄是官场的老人了,日后还望冯兄提携小生一二。小生是承平三十五年的进士,三甲第十四,为官三年,现如今从七品官职。”

冯化吉赞许道:“贤弟年仅双十便能榜上有名,实在是天纵英才。现如今官居七品,飞黄腾达定在举手之间。还望贤弟能够看在今日相识,日后多向圣上美言几句,愚兄感激不尽!”

而后,徐安顺望向沈潋:“不知沈贤弟又是哪年登榜?”

沈潋面不改色:“承平三十四年,在下……”

徐安顺难以置信地打断她:“三十四年……贤弟不过十四岁,竟然已经考中进士了吗?”冯化吉同样惊诧地等着她的回答。

沈潋摸了摸鼻子:“不,我想说的是——承平三十四年,我乡试上榜。此后便不曾应试。”

徐安顺大失所望,淡淡地道:“如此说来,阁下不过是个举人。”他一抬眸,眼神中多了几分轻蔑:“一个小小的举人,不好好地当你的县官,跑这里来做什么?还指望袁阁老把你提拔成知府,让你大笔大笔捞银子吗?”

岳护攥紧拳头,狠狠地盯住他。徐安顺被他的恫吓的眼神刺了一下,慌忙看向别处。

沈潋却依然不以为意:“在下中举之后,并未去争一官半职。在下入京,也不过是来袭家父的官位。家父官居四品,在下但凡拜官,定不会在此之下。由此观之,进不进士,于我而言,实在没什么要紧。况且我乡试拔筹,御史们便接连不断地弹劾我父亲,说我父亲暗箱操作、联络考官、泄露试题、私改试卷……那些折子堆起来恐怕比我还高些。我觉得无趣,便不再应试。徐大人若是因此瞧不起我,我倒也无话可说。”

岳护也回忆起那段日子,一身傲骨的沈之期对那些弹劾的折子完全置之不理,私下里却气得要命,连修养风度都不顾了,一叠声地骂那些御史是“不长眼的东西”、“吃饱了没事干”、“知道个屁”。每天闭门谢客,得空就往沈潋屋里跑,指着沈潋的鼻子恐吓道:“一年以后你进京赶考,考不出个样子来就直接滚出我沈家!我沈之期做了一辈子的清官直臣,绝不能因为我女儿做了榜首便任人摆布任人污蔑!”

沈潋本身不觉得有什么,他们弹劾他们的,难不成能掉她一块肉怎的?谁知老爹动了真气,日日到她面前威逼利诱。沈潋往常还认为会试也就是那么回事,正常发挥也就行了;如今也实在受不了老爹的三令五申,一掀桌子:老子不考了!

起初,沈潋还跟沈之期谈谈人生讲讲道理,说什么反正沈之期是要退休的,官位是要沿袭的,品级又是不变的,为百姓谋福利谋发展也是一定会贯彻到底的……是不是进士又有什么关系嘛!沈之期点点头,随手抄起一把笤帚就朝沈潋劈头盖脸地打过去,怒火滔天道:“有什么关系?不是进士你如何在朝中立足?不是进士你哪里来的底气?不是进士别人怎么看得起你?怎么,凭你有个爹吗?”

之后的一个月,济南城里鸡飞狗跳、人人自危。沈之期老大人可能会从任何一个角落钻出来将沈潋“缉拿归案”,沈潋也可能会从任何一条小路逃之夭夭。 也正是那个时候,沈潋开始和城里的一众流氓无赖一同混迹,沾染上了许多市井习气。最终沈大人宣告投降,弹劾风波也终于渐渐淡去,沈潋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也迎来了人生第一顿,也是最丢人现眼的一顿板子。

沈潋挨打的那天,沈家门外高朋满座座无虚席,济南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自发地挤在一起,来见证沈之期亲手为这场旷日持久的闹剧画一个不那么完美的句号。半个时辰后,五十七岁的沈老大人终于累得连家法都拿不住了,众人才开始在沈潋鬼哭狼嚎的哀声里逐渐散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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