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尔斯手记（1 / 1）

金英按下遥控上的开关，屏幕上立刻出现了清晰的图像。

画面里是一个单人房，面积不算大却五脏俱全，与其说是医院的诊疗室，不如说是个还算温馨的普通房间，阿乃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毛衣坐在沙发上，两条腿欢乐地晃荡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着动画片猫和老鼠。她身后的沙发上整整齐齐叠着从身上脱下来的红棉袄，面前的矮几上还摆着各种小孩喜欢的糖果零食。

阿乃又剥开一颗橘色的果汁糖放进嘴里，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被高清摄像头监视，不时被动画片逗得哈哈大笑。

“似乎和我预想的不大一样。”金英摸了摸下巴。

“你所说的，她一直瞪着眼睛一整晚，就是这样瞪着电视屏幕吗？”

金英干笑两声，“电视是今天上午才放进去的，可是她已经到了现在这时间也不会困啊。”

陈面露不悦之色，“这不是在开玩笑。”

“哎呀，你别急啊，”金英温言软语，试图解释：“我原本的猜测是，在血液里注射这种东西可能会让人的心智产生变化，比如使性格里极端的一面被强化。”

“怎么讲？”

“像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先例的，十七世纪就有一位英国医生给病人输入羊血，当时的病人没有任何异常，后来法国的坦尼斯医生也进行了实验，前两次都成功了，而第三位病人出现了严重的排异反应，很快导致死亡，两个月后他又进行了一次尝试，很遗憾，这位病人也死了。后来研究发现当时输血成功的人免疫系统或多或少有些问题，而健康人类输血后会发生严重的排异反应，出现溶血反应。在国内呢，听说过打鸡血吧，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曾经十分流行，具体操作是抽取几十上百毫升的鸡血，注射到人体里，注射之后会有一种进补过后的感觉，浑身燥热，脸色红润，并且产生兴奋感。但这种“容光焕发”非常短暂，几天后就会消退，像兴奋剂一样让人欲罢不能。当然，这种手段有很强的争议性，很快就被叫停了，所幸没有闹出太多人命。虽然注射动物血对人体有害，食用动物血液却无妨，现在人类依然在眼睛从动物血液中提取、分离血红蛋白的技术，期望有一天能用动物血代替人血。”

金英突然停了下来，监视器屏幕里，阿乃站起身来，在原地站了一圈，然后换了个姿势，又坐回了沙发上。

金英接着说，“其实就算输入血型符合的人类血液，也有一些有趣的说法，比如接受大量输血后的亲人性情大变，完全像另外一个人，只是目前还无证据证明是输血导致的抑或是其他因素的影响。而这些研究如果针对我们的同类的话，你想象一下，会发生什么呢？这令人好奇。”

陈不以为然，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我们和人的区别在于，人会死。”

“我们不会吗？”金英眼光璀然，“这可没人能保证。我的收藏中有一本书名叫米尔斯手记，当中就记载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你或许不知道米尔斯，他是在长久岁月中活腻了的一个异类，而这本手记，记录了他多年的见闻和种种为了自尽而做的努力尝试。”

陈耸耸肩，“还真是辛苦了，但这种努力实在大可不必。所以里头究竟写了些什么内容？”

“米尔斯在一心求死的时候，就逛到了英国，在那里结识了一个医生，或者应该说，是医生找到了他。这个医生就跟他说，既然你想死，又怎么都死不成，不如让我做点研究，当时米尔斯想了一下就同意了，而且还召集了几个和他有同样想法的小伙伴。结果这医生的确有不少花样，那些就不多说了，到了后头就进入正题，开始做输血实验了。谁知道输血之后，他们开始变得愤世嫉俗、容易激动、充满攻击性，形如发疯，后来他们甚至开始互相攻击，医生也差点开始丧命，米尔斯用最后一点理智做出了选择，他离开了。几天后，症状消失了，但他再也没有见过医生和那几个朋友。”

“他们都死了？”

金英摇头，“不知道，或许吧，米尔斯直接离开了英国，往东方去了。”

此时此刻，阿乃又换了个姿势，侧躺在沙发上，正准备吃面前那只精致无比的蛋糕，蛋糕上堆砌的奶油就像伦勃朗笔下的拉夫领，每一个褶皱都雪白且细致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