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1 / 2)
“我从那人手里夺回钱袋,在街上还给了那紫裙姑娘。”周蕴之愤慨,指节泛白,似要捏碎茶盏,“押着犯人到衙门时,突然闪过一阵蓝光,我被迷了眼,等反应过来,他们已跑出数十里开外!”
“蓝光?”应曦张大嘴,讶异,“那恐怕不是人做得到的吧?”
他边说,边掀起眼皮偷看在座的神仙,担忧自己是否猜错。
“应曦,可别吓唬我们。”梁岐语带温和打趣着,狭长的眸子扫他一眼。
应曦一磕巴,连声附和道:“也是,除了人还能有什么啊!定是你看错了!贼的同伙好生厉害!”
“不想了。”周蕴之深吸一口气,“各位久等,跟我来吧。”
周蕴之七弯八拐,领他们钻进条石板巷,许是前几日下过雨,大块岩石潮湿未干,布满大大小小的水洼。
“我家在他酒馆隔壁开了间当铺,算得上是世交了。”周蕴之边介绍着,边娴熟推开巷内左侧一扇漆色斑驳的红木大门,内里并非所想的一方院落,而是又一条蜿蜒小径,平整青砖铺就,三面围红墙。
三株梅树斜插,枝桠与常不同,四分五裂,伸展至小道中央,足足降低一半高度,行人需得弯腰避开,才可前进。
周蕴之折下几枝扔到一边:“镜珩是个古怪性子,这三株树是他刻意插在这儿的,就是为了挡人。”
酒师镜珩美名远扬,应曦在桂城里是听闻过其大名的,如今才晓得是个神仙。怪不得酿出来的都是琼浆玉液,众酒鬼抢之不及。
他佝着背,一面抬头注意上方尖利树枝,直仰得额心都皱巴巴的,十分吃力。
他没法用手拨开短枝,总蹭到头发,刮得一头乌发毛毛糙糙,三四翘起,难免狼狈。
应曦挪得足够小心,还是避不过枝桠过长的,一头撞了上去。
嗯?
非但不疼,还是软的。
他抬头一望。
一只玉琢似的手抵在枝下,手背色白,映着露水叶芽,稳稳护在他脑袋上。
“谢谢!”应曦放下心来,莞尔。
云卿一顿,收回手,兀自提步前行。
应曦看云卿不理会他,紧张兮兮,想搓搓手,却发现手包成了团,动弹不得。
云卿大多数时候都是不显山露水的,面容总是淡淡,好像山河巨变也漠不关心。应曦唯能从那双眼眸里读出些情绪来。
他摸不准云卿的态度,只当他还在气昨日的不听劝阻。
应曦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还生气呢?”
“等我手好了,给你变戏法好不好?就别气了吧?”
他浑然不觉自己的语气与哄小孩子一样,还在滔滔不绝。
“我很厉害的,虽然不会法术,但也可以变糖出来。”
应曦凑到云卿身边,余光瞥见梁岐跟着周蕴之走远了,变本加厉叽喳不停。
“你喜欢冬瓜糖吗?”应曦包袱里装着不少种类,他想着云卿若是不爱冬瓜糖,那他还有梨膏糖,味道也很好的。
“应曦。”
云卿嗓音一出,应曦当即住了嘴,唇抿得死紧,假装先前没有说过半句话。
云卿看他一惊一乍,眼角微垂,隔空点他的发,无奈提醒:“头发松了。”
应曦年纪小,还未加冠,头发只是松松束着。高马尾成了低马尾,顶上的发丝撅起,活像个鸡窝。
下船前,由于手不方便,应曦是巴巴请着云卿帮他束的发。本以为得要一番功夫磨,没想到云卿应得爽快。
——虽说手法稚嫩,绑出来的马尾歪歪扭扭,但好歹是出自美妖之手。
他心说该不会这就是云卿平日里披散着长发的缘故吧?
应曦明白云卿是看在他的受伤与之或多或少有些关系的份上才帮的忙,也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头发的事儿。
接下来便顺理成章。
云卿手指穿过他的发,依旧生涩,但也灵活许多。
应曦逗街边小姑娘玩的时候抢过她们的话本子,里头男子为女子梳头,是举案齐眉比翼**的意思。
他越想越觉得与如今境地相似,只是多了迫于无奈的意味,好笑得很,也当真笑出了声。
“笑什么?”云卿动作一滞,抬眸看了他一眼。
“你真好看。”应曦浅笑着赞叹,又觉自己轻浮,匆匆收敛笑容,板起脸作严肃状。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
云卿分明在应曦身后,而他的后脑勺显然未多生一双眼睛。
莫名得了夸,云卿倒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他驻足人间的十年,弹指一挥间。见过死皮赖脸的小人,亦见过温文尔雅的君子。可没见过应曦这种。
让人颇为头疼。
他用发带挽好一个结,由着应曦脑后细软长发滑下掌心,领子上露着一截白生生的脖颈。
云卿抽身离开:“走了。”
应曦蹦过去,发尾一甩一甩,卷了落叶,快活不已。
梁岐脸色平淡,却满眼写着不耐。他和周蕴之停在路口等他们已久。
周蕴之怕他们是走得烦了,连连安慰:“别急,就快到了。”
摸着红墙走至尽头,便是扇上锁的拱门。
取下锁,四人拐进院中,映入眼帘即浓翠似云的巨树,忘却时节,顾自绿得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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