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1 / 2)
是一丛丛高茎长叶汇成涌动的海。金黄小花上千朵,簇拥茎上,翻开浪花朵朵。
雨后初霁,晴空万里。雨水千淘万洗,滋养出瓣瓣金色。
苍岭之巅的秋景,向来绵延多彩。朱琉闲暇时,会信手拈过殿外浮空的团团白云,等凑成一大片云雾了,就用来驮着他们三个,漫无目的游走。
九重天逛腻了,便往人间各处奇景去。四时之花受十二花仙掌着,依时绽放。他们坐在云端,脚下是红枫遍野,抑或金菊满园。
云卿是株桂树,生来便是亲近秋的。他从云上下来,立在崖边,一呼一吸都带着青草味道。
红发的花神左手轻轻握住,满地金黄穗花便随之柔柔摇摆。
他唤来伴在身侧的两个少年,笑问:“你们可知,这是什么花?”
云卿弯腰扶起一株,在鼻尖细细嗅过,皱眉思索无果,认真答:“回父神,未曾见过。”
一旁的珑夜骄傲地仰起脖子,轻轻松松道出答案:“麒麟草,野芽籍第三百七十一条注。”
他少说也抄了几百遍,不说倒背如流,也是烂熟于心,认一株草太容易。
云卿默默望他一眼。
三百七十一,是他还没有读到的地方,还有好多花草不记得,回头得抓紧了。
朱琉眸子一弯,拍拍云卿的肩,转而对珑夜道:“百花皆有其含义,你认出这是麒麟草,可知它意义?”
云卿正是在那日识得他手中这捧枯草的。
麒麟草,警觉。
珑夜想让他警觉。
推开半扇门,珑夜怀中搂着猫,合着眼,眉心轻皱,略显疲惫,却一丝不苟坐在台上,琉璃般的华贵外袍随意搭着。
“喵呜。”
黑猫敏捷地抖抖耳朵,黄澄澄的眼睛中映出来人。
珑夜睁开眼,目中掩不住淡淡倦意:“你来了。”
眼光流转,最终凝固在云卿手中的草上。
云卿抬起手腕:“是你?”
珑夜目不转睛:“是我。”
究竟为何做这种容易暴露的蠢事,他已然忘了。只知,自答应父神那件事起,他便夜不能寐,又谨记不能被发现端倪,日日藏着掖着。
明知踏错一步就无法挽回,他还是欲盖弥彰的,避开云卿,在他的暗格里放下了那捧麒麟草。
辗转反侧,煞费苦心,云卿那几日却不曾打开来看过。
带着露水的花朵终将枯萎。归根结底,是他自己动容自己罢了。
目光紧紧黏在那捧枯草上,他向云卿伸出手。
云卿却不如他愿,攥得愈发紧了,开口时,语气已不似方才寒澈,软下三分:“麒麟草,你何时放在我房中的?”
珑夜捏着猫耳朵,略一停顿,平淡答:“事发以前。”
他太脆弱了,这不是一位上神应有的态度。但凡遇到与那事有关的故人,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强行与刻意。
云卿感到自己正在开裂,朝着无法理解的方向蔓延,茫茫不知所云:“珑夜,你何必。”
“我于心有愧。”
“正如你所言,多说无益。”珑夜松开手,放任黑猫自由,“跟我过来。”
赠春殿有许多扇门,珑夜和他穿过侧门,深入常扎在里边察看花与叶的树丛间。
珑夜看似随手择下一叶片,用灵力画下诡秘符文。最后一点未落笔,脑中却猝然传来探子的消息。
他面色一变:“出事了。”
珑夜收拢识海中赠春殿附近传来
的探报,神色复杂看向云卿,沉声道:“你带来的那个孩子,被人带去了……蚀骨洞?”
他说完的下一刻,云卿周身妖气便暴涨三尺,乌沉沉的,被他死死收压在衣袖里。
明白他要做什么,珑夜吼道:“你不能回去!”
“我不清楚你在洞里经历了什么,可你,你如今这幅样子,分明——”
云卿投来的眼光冷漠非常:“我很清楚自己的状况。”
他的确不该回蚀骨洞。探明真相前,他更不能死。
“珑夜,你若真心实意帮我,便守着这具身体。我只抽一魂,洞主奈何不了。”
珑夜气得手抖:“你怕是疯了!”
云卿垂下眼帘:“只一魂,我有分寸。那孩子不能死。”
应曦毅然决然抛下养尊处优的日子,摸爬滚打上了天,若他不护着,便无人可倚仗了。他还小,笑起来会露出不甚尖的短虎牙,对万物都充满好奇。
不该葬送在天上,更不该是蚀骨洞那样的地方。
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珑夜红着眼狠狠道:“我千方百计让梁岐护着你,不是让你把自己割个四分五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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