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1 / 2）

梁岐不听他的，低着头，面上没什么动静：“您来决断就是，臣只晓得打打杀杀的，哪知道处置方法。”</p>

他意有所指：“血溅当场可不好看。”</p>

停了一会儿，他趁孟寻心没说话，又吊儿郎当扯起嘴角，道：“不如听听看，是有什么冤屈，申到这儿来了？”</p>

孟寻心当然无异议，好整以暇：“好，就听你的。”</p>

云卿珑夜二人冷眼看他们一唱一和。</p>

云卿望着光可鉴人的玉阶，其上铺陈着他们的倒影，光怪陆离。</p>

他想起来五百年前也是这样的情形。他为阶下囚，受着强加之罪，而这个男人高高在上，颠倒黑白，睥睨一切。</p>

孟寻心看上去总是游刃有余，刀子片片嵌在薄而利的眼皮底下。撩开后也见不到内里。</p>

真可悲啊，他只是一具空壳，浮沉着，顺流而上。</p>

梁岐又扮演着什么角色？</p>

云卿收回目光，省却了礼数，干涩道：“你知道暴毙的仙子们因何而亡。”</p>

孟寻心坦然颔首。</p>

“孤不想杀前花神。”孟寻心这话说得诚恳，他佯作苦恼，接连叹气。</p>

“是他要杀孤。”</p>

“我没办法。”孟寻心悲切摇摇头，抬起脸，“是他逼的。”</p>

珑夜终于忍不住，狠握手掌：“你便要报复他？报复赠春殿的人？”</p>

“他力排众议，一心送你们下去。我顺水推舟帮扶一把。报复在何处？”</p>

“再者，你也有一份功劳。”</p>

珑夜面色苍白。</p>

云卿还欲再道，却被孟寻心冷言截下：“省些口舌吧。”</p>

云卿忽觉喉头一甜，是孟寻心释放的灵压拧着内脏。</p>

纵然他原本没有打算，也知晓这一战避无可避。</p>

他沉下心，顺着体内灵脉，挑起压制住的磅礴妖气。</p>

一点点，一点点，力量逐渐回笼。</p>

“天界大能无数，追随于我的更是不少。数十万天兵再怎么样也是有仙力傍身的神仙。我为什么，要独自见你们？”</p>

孟寻心在几个字上着重停顿了，挑衅似的，哪还有平日里伪装的平和模样。</p>

他突然道：“战神大人，你当真不想亲自来处理一下老朋友？”</p>

梁岐这次有了反应。</p>

他缓步走至二人身前。在珑夜和云卿冷淡注视下，慢慢从空中抽出了铩羽刃。火红的灵力薄雾般扩散，带着股令人心惊的凛冽杀意。</p>

他试探性转动手腕，溢出的灵力便四散开来。</p>

孟寻心笑眯眯的，在一旁不动声色观察他的一举一动。</p>

梁岐手腕抬起。对面二人竟也配合，不加阻止，锐利目光如刀似剑，望过来，像是望着罪大恶极的叛徒。</p>

咚，咚，咚。</p>

云卿微微蹙眉，离得不算近，但他好像听得见梁岐过重的心跳声。</p>

孟寻心慢吞吞接着方才的话道：“前些日子请司命星君观天象，替我卜了一卦。”</p>

“说今日有大凶之兆。”</p>

云卿拽住要上前的珑夜，就用浅色的眼珠默然直视这个阴沉的人。</p>

孟寻心敛了笑容：“我偏不信。遣了围在殿外的蚊蝇，特地收拾得干干净净，请你们过来。”</p>

一声哼笑恰在此刻传来。</p>

披甲之人从容不迫：“孟寻心，不要刚愎自用，你自己亲口说过的话，如今却忘了？”</p>

孟寻心对他的见风使舵置若罔闻，自顾自说：“我想叫你们有来无回。”</p>

梁岐干脆撕破脸，冷笑着提起刀：“谁和你做一类人，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p>

他陡然一转身，移形换影，将凰羽端正架在了孟寻心脖子上：“我讨厌弱者不假。更厌恶你这般伪善之人。你又好得了多少？”</p>

“不愧为战神，多年来护着这天地间的生灵，鞠躬尽瘁，功劳赫赫。”</p>

孟寻心语气平淡无奇，专挑着溢美之词，听来与讽刺无二。</p>

“当真刚正不阿。”</p>

话刚落音，寒芒一闪，脖颈处的刀似乎收回，他眼前随后再次闯入那把饮血之刀，刀身凹槽繁复迤逦。</p>

孟寻心开始觉得无趣了。</p>

他兴致缺缺从鼻间哼出几丝气音，低垂着眼睛，睨向几乎抵到鼻尖的长刀。尖端映于天顶明珠下，朱砂红，泛着雪亮光芒。</p>

他屈起二指，随心弹了弹刀刃。握刀之人没有阻拦，手臂肌肉绷紧，如孤狼嗜血。</p>

梁岐并非不想了当削下这颗脑袋。</p>

宛如牵动偶人的丝线，紧紧束缚住关节，体内流转的仙力凝滞，又如锈蚀的锁，力量使不出分毫。</p>

梁岐指间扣紧刀柄，眉心一沉，已了然当下情形。</p>

孟寻心从来没有信任过他，正如他从来没有把孟寻心的话听进去。纵然他心存戒备，无奈防不胜防。想来在他当日走入殿中，局就已经布下了。</p>

思及此，梁岐又觉这人可笑。</p>

孟寻心居然傲慢至此，觉得凭他一个便可拦下他们？</p>

这时间，半空虎啸龙吟，团团黑气压压，欲摧毁大殿。</p>

云卿动用妖气的那刻，诡谲的黑纹便渐渐浮上面庞。内脏犹如倒挂着冰钩，相互戳刺，碎屑填满身躯，呛得人难以呼吸。</p>

他强压下暴动的郁结之气，右手五指收拢，聚集起熊熊黑焰。</p>

飒飒妖火化作环环相扣的锁链，飞鸟般迅捷而去，猝然擦过孟寻心脸侧，凿入他身后高大半透的玉柱，轰隆巨响过后，四分五裂炸开来。</p>

孟寻心周围显形一浅金护罩，碎块崩塌时，纷纷弹跳开，近不了其身。</p>

“厉害。”孟寻心稍稍有些惊讶，回头看了看飞溅的碎块，含笑道，“你如今这般厉害，还是得亏了蚀骨洞不是？”</p>

他拨了拨手指，顷刻，万丈光刃根根分明，水蛇般缀在他手下。小臂挥过，猛扫弦，飞射至四方。</p>

太快了！</p>

云卿避之不及，肩头迸裂，绽出朵血花。他踉跄退开几步，反手接住下一招。</p>

“这妖气果真肮脏。”孟寻心弯曲手指，未散开的黑气便凝聚，黏腻极了，“你父神若是不去做不该做的，你如今还可以做无忧无虑的花仙子，怎会沾染那种秽物。”</p>

他悠闲说着，疾速后移半步，正好躲开珑夜愤而砸来的长鞭。</p>

“闭嘴！”</p>

孟寻心侧头瞥他：“花神可算站不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