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1 / 2）

顾云只见过茉莉一面，但却让他记了很久很久。---

这一面，是在五年前。

顾云接了单生意去楚雄拍婚纱照，服务完新人之后心血来潮让助理给他改签了一张去往大理的火车票。被旅游网站过度宣传的城市其实已经没有当初的本真，顾云在城里转了一圈，只拍到了三只猫，又匆匆给助理打电话让他再买往去昆明的车票。

“时过境迁，人心浮躁。”

顾云在自己的个人账户上传了张三花猫踩过一地短途游小广告的照片，底下很快就有人来附和，大谈初心和失望，让顾云觉得上纲上线，更是无趣。

距离火车到站还有两个小时，顾云在火车站附近随便搜了一家清吧，准备去吹吹空调打发时间。

他就是在那里认识的茉莉。

清吧的名字叫遇见云南，在这个旅游大省了一抓一大把的俗套。

客人分散坐着偶尔发出轻声的交谈，老板娘是个昏昏欲睡的中年女人，见了背着大包的顾云，以为他是穷苦背包客，并没有太热情的招呼，随手推了菜单，问他要喝什么。

“苏打水加冰。”顾云说到，他找了弧形的小圆桌坐下，将装满吃饭家伙的背包放到一边。

顾云喝了半杯苏打水才发现，自己的座位对面正对着的是个小小的舞台，黑色的立麦，红色长凳，凳子边上还有只灰扑扑的非洲鼓。

他想，大概是旅游景区的常见套路，自称热爱音乐的肄业大学生，或者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乐队，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唱着小清新的民谣，成为各种故事的背景板。

就在顾云放飞思绪的时候，红色灯芯绒的帘子被撩开，一个身材高挑的长发女人走了出来，坐上了那只红色的长凳。

她侧坐着翘起二郎腿，身上的绛紫色旗袍半挂在腿上，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垂在腿边，跟着音乐的节奏一下一下地敲着。

女人唱的是邓丽君的老歌，琼瑶填的词，叫做《在水一方》。

她的声音有一些沙哑，像浸过金黄色的松子酒。唱到副歌的时候，卷曲的长发滑落肩头，她随意的拨开，露出一张带着精致妆容的面孔。

顾云走到吧台，点了菜单里最贵的一杯鸡尾酒，说要送给那个唱歌的人。

中年女人这才抬起眼睛看向顾云，“他唱歌的时候不喝酒。”

“那我请你喝。”顾云说，他的语气里有些迫不及待，“我能和她说说话吗？”

“我不是什么坏人，我是一个摄影师，我想给她拍一张照！”顾云拿出手机，找到自己的社交账号，把认证亮了出来，又翻了一些作品，力图证明自己并非拿着名头拍一些乱七八糟东西的伪君子。----更新快，无防盗上----*--

“你点首歌，要说的事写在这里，我拿给他。”老板娘撕下一张便利贴，又递给顾云一张纸，“一首歌五十块。”

顾云给了她一百，在便利贴上写了梅艳芳的一首老歌，叫《似是故人来》。

他在歌名下面写，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来。这是他在一包土烟上看到的诗句，觉得此时恰如其分。

老板娘把便利贴给了台上的歌手，上一曲结束下一首，正是顾云点的那首《似是故人来》。

她的粤语发音很标准，沙哑的声线与梅姑本人甚至还有些相似，顾云一时晃神，不知道是该看人还是该听歌。

顾云没有等到她的回应，清吧里还有别的客人要点歌，她基本都能唱上来，顾云此时又好像不这么着急了，他坐回了舞台对面的小圆桌，看着她一首一首的唱着。

大概唱了一两个小时，那人站起来朝吧台这边做了一个手势，音乐切换成了最开始的轻音乐，台下稀稀拉拉的响起掌声，却也没有挽留。

顾云追了过去，发现掀开帘子之后是清吧后门，一条有些潮湿的窄巷，凌乱地堆着啤酒箱和空瓶子，那个歌手正曲着一条腿靠在墙边，偏着头点烟。

咔嚓、咔擦、咔嚓——

顾云走了过去，拿出自己的zippo替她把烟点着了，那人仰起头用力的吸了一口，再吐出长长的、松散的烟圈。

因为那个仰头的动作，露出了喉头锐利的线条，顾云才明白，这是他，不是她。

“……有什么事？”他偏过头看顾云，此时已经接近傍晚，窄巷里灰沉沉的，只有他指尖的烟头发出微弱的火光。

“我……我能给你拍张照吗？我是个摄影师……我觉得你很有特别，很吸引人。”顾云想拿手机来证明，他却抬手按住了顾云的动作，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像瘦削的竹子。

“是你点的似是故人来？”他又问。

“嗯，是我。”顾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