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这动作有点突兀了，他们只是见过两次面的咖啡馆老板和顾客。

但时景玉下意识接过去，半点也不觉得冒犯，反而觉得这位先生细心而又善良。他往酸涩的眼睛上按了按，有些不明所以。他歪了一下头，顺着程知行的眼光看向自己手中的书，皱了下眉很快又散开，就明白了。

他在手机上打字：“谢谢你，先生。我没有哭，只是眼睛有点酸，过一会儿就好了。”

程知行点头：“那就好。”

他拿出钱包，示意要付款。

时景玉把找零的钱递给他，又拿起那条手帕想还给程知行，半路上又突然想起来自己用过了，似乎得洗一洗再还回去才显得礼貌。所以他的手又倏忽抽回来，但还是和程知行伸出来要接帕子的手轻轻地碰了一下，时景玉的肩背不自主颤了一下，他攥紧了手帕，摸到了有些凸起和凹陷的纹路，他把手帕摊开一看，见白净的角处晕开了几个水圈，浸湿了上面用黑色丝线刺着的一个正楷“程”字。

他抬起头，单手打字：“先生姓程吗？”

程知行点头，回答说是：“程知行。”

时景玉点了点头，继续打字：“我姓时，和外面开着的景玉花同名。”

这一刻，他们才算是交换了名字，才算认识。

这样，往后才能开始关于他们的故事。

程知行说：“时老板的花，很漂亮。”

时景玉忽然想起来上次送走他时自己鬼使神差往他面前递的桂枝，上面金黄色的桂花香似乎现在还能够闻到，香气穿越时空往他鼻孔和大脑里钻，一时间有些醉人。

他朝程知行笑笑，弯了眉眼。

又在手机上打字：手帕我洗了之后再还给程先生吧。

程知行说：“好。”转身向门外走去。

时景玉想，这算不算是约好了下次见面。

他追上已经出门的男人，在灿烂的阳光里折下了一朵娇妍的芙蓉，递给了程知行。

芙蓉花上还蘸着清晨的露水，像是刚刚流过眼泪。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时景玉关掉了和时坤例行打卡的每日视频，慢悠悠爬上了床，把被子拉过头，花魁蹭过来，尾巴一下一下地扫在他的耳边，有点痒，但他也没躲。

前几年时坤就把公司总部移出了国，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国外，父子俩每天就靠着个视频互相牵挂牵挂，拉拉家常日短，偶尔一两个月地，时坤才回来一次。

时景玉忽然想起来，他上一次看到时坤还是元宵那天。时坤刚从加拿大谈完一笔大生意就赶着傍晚的飞机回来，极少下厨房的男人破天荒地套上围裙，亲手给他搓了一锅有棱有角一点也不圆的汤圆，下了锅之后还粘到了一块，再捞上来就成了一块黏糊糊的面团。所幸汤圆里裹的是一腔满当的父爱，再糟糕的卖相都抵挡不了时景玉的心头一暖。

倒是时坤自己的老脸绷不住，笑得脸都有点发红，最后还是时景玉自己动手，把一切都收拾得妥妥当当，美美好好，最后父子都嚼着甜乎乎的汤圆，睡到了好梦里。

时坤的梦里是他刚和认识的那个夏天，一切都还那么明亮而又鲜艳。

而时景玉的梦里一直都是花开四季的晴朗天。

这天晚上，他依然迷迷糊糊在梦里摸到了满手的阳光，明妍的色彩充满整个缤纷的花园，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渐渐地沉浸在一如既往的美好里。

只是在那簇娇艳的颜色中，他忽然想到，新认识的那个英俊的客人程知行，他的下巴往下靠近脖子的地方，正巧是不容易被看到的那处，是不是有颗红色的小痣，嵌在动脉和静脉交错里。

他怎么突然变成了和花魁一样的小动物，不知害臊的一爪子摸了上去，满手的真实，还恍惚听见小痣的主人极放松地笑了一声，声音很好听，像孤独了很多年的冰川岩层下平静而又汹涌的水流，汩汩地为路过的风与云伴奏，像正午挂在四角天空里令人不能直视的太阳，像夜晚月光倾洒的白得发光的玻璃窗，里面映的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时景玉的手感觉有点生痒，想收回来，这梦却忽然像水中的涟漪一样忽然荡开成碎片散了去。

眼前又变成了一片数不清的阳光。

时景玉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对着捻了捻，好像上面还停留着触电一般的手感，怎么都散不去。

他在梦里发出了一声叹息，就像是在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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