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2 / 2）

顾鉴舟登时疼得弓起背来，却也忍住了没出一声。他勉强抬起头来，看着墙上的散乱的霉斑，开口时嗓子都是哑的，不得不吸了口气才能继续：“朱以先，你我相识的时候还青春年少，不过十七八的年纪，都是火一样的岁数，知道什么来日方长。但是这一转眼，咱们俩也竟然要奔着四十岁去了。以先啊，你说我们……还有几个二十年好相见？”

朱以先听着，双手像是忍无可忍一般发起抖来，连他的衣领也攥不住了。他忽得退开些许，扳起顾鉴舟的肩膀一下子把他翻过来，又不要命似的一起撞在墙上。他的膝盖骨在墙上重重一磕，一时间竟然不觉得疼，只有麻木似的分外冰凉。他像是失了知觉似的，手指在顾鉴舟的发间用力绞住。就在此时，他左手背上却忽然远远地觉着一热。

下一秒，他们所站的地方顷刻之间被打上了无数的弹孔，带着白灰墙皮都飞炸了起来。小屋仅有的一扇玻璃窗哗啦啦崩了个粉碎，数串密密麻麻的子弹有如火网，铺天盖地地朝两人袭来。

靳秩徽两人肩靠着肩侧对着，硝烟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楼道，身边各处火星四溅。他们边留神尽可能地节省子弹，边极慢地往房间门口退去。

门板早就被打穿，外面天暗，从中看不到屋里的情形，反而时不时会冒出一两下冷枪来，带着木屑飞溅在地上，再炸起一串火星。

“不管怎么着，咱得进去看一眼。”两人的身形再交错时，靳秩徽附在他耳边快速道。

周羲琤向他比个手势，躬身往后退了半步，却潜形与他背对背同时立起，掩护他后身。

靳秩徽一脚踹开破朽的大门，两人疾步往里冲，周羲琤又接着巧劲将门板向外推，三四人防备不及被压在下面，门口立刻空出一大片。

“快过来！”靳秩徽越过去一把揽过他，把他整个人结实地环在怀里，冒着兜头兜脸的子弹往屋里闪。

但是屋里的情形也

并不好，邵舷带过来的警卫员已经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勉强还能站着的也就剩下四|五个了。他们手里倒是不缺武器，人人腰上都挂着好几把枪，连带着一串弹匣。

邵舷已经有六十多岁，但是依然腰背挺直，精神健硕，手里的枪子像长了眼睛般一秒一准。仅有的警卫员都被他赶到身后，从窗户涌进来的人全是靠着老头才能抵挡住。

他听见门口有响动，抬手击毙赶到近前的一个便短促地回了一下头，却爽朗笑道：“你们来得可是时候啊！”

靳秩徽连忙过去补上，干掉两个又接过弹匣换上，冒着噪音向邵舷大声道：“咱们得出去，呆在这儿会被他们困死的！”

邵舷点点头，周羲琤又补在另一侧，把换完了弹匣的枪塞给邵舷，拉着他闪身躲过一发，边往门口撤边附在他耳畔高声道：“邵伯，靳秩徽会走在最前面，您只管跟紧他。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不管发生什么，您都不能往回找！”

说完，他从警卫身上捡起一把高|冲，隔着人群朝靳秩徽扔过去。后者接住前方便想起一阵达达声，凶猛的火力强行撕开一道口子，带着众人破门而出。

楼道里涌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周羲琤借机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些人都是从两侧的客房中出来的，边向前跑边在心里盘旋过一个念头。

邵舷有事相谈的消息不是假的，那应当是他也没料到会变成这样。这群人伏击在此，到底是朝着邵舷来还是在等他们？又或者，这些人不知是从何处得到他们会前来的消息，是为了将他们三人一齐葬送在春霖。

若是这样，就是有人要借潞州的手，对付他们了。

几个念头只在闪烁之间，周羲琤不过略一过脑子，只见前方众人鱼贯向右。留下跟他断后的警卫凑在耳边飞快地跟他交代：“楼下几层应该还没有人，靳司令带着我们往下冲，出了门就能好一些了。”

“好。”周羲琤没有什么要补的，说着他拍了拍那警卫，往前面邵舷四周的保护圈一指道，“五点方向，过去。”

人数越来越少，待到众人退到二层时，邵舷身边只剩下两个人了。

靳秩徽在队伍最前面开路，楼道里光线昏暗，再加上窗外天色愈来愈沉，周羲琤隔着人群实在看不清他身形。只知道他们一直在往前走，想必前面还算顺利。他偶尔抽空往前遥看去，即便是个影子也能放心。

邵舷上了岁数，可准头却依然不减当年。他身旁的警卫都算得上是忠心不二，但谁又能与他的精准相比？一旦宾馆中能有一两个掩体，邵舷便会护着他们躲上一阵，再往前跑。

周羲琤断在最后，偶尔会给邵舷帮衬一二，但更多时候忙着应付身后层出不穷的追兵，根本自顾不暇。子弹接连从他的耳边飞过，带起一阵眩晕般的灼热，他只能在脑子提起二十万分的小心。但是即便如此，他的躲闪已经远远多于回击了，后面的人越追越近。

在绕过一楼的楼梯转角时，一簇更为密集的子弹擦着他的手臂飞掠而过，落在距离邵舷只有几步远的地上。按此情景，周羲琤预判他们下一次必然会得手。他急向前奔几步，拉起邵舷矮身往右侧躲去。同时转身回首，循着刚才的声音，朝一团模糊中扬手就是两枪。

火光消弭，两人应声倒下。周羲琤确认一眼，便打算转过身掩护邵舷再往左。就在他将要转身的瞬间，余光却见一条黑影从自己的身后缓缓举起。

周羲琤下意识地去躲，但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