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2 / 2）

两人难以前进，扛了片刻便决定往三楼走。朱以先断在后面，可是当顾鉴舟好容易抵住了前面的人，再回身往下找的时候，人群里早已看不见他的人了。

周羲琤手里握着枪，已经退到了三楼楼道的尽头。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通过单手摸着墙壁大致判断出自己的位置。

两支枪口近在咫尺，都直至他的心脏，而他手里只剩下最后一发子弹了。周羲琤自知已然无计可施，也实在没有力气再躲开了，索性抛开所有思量，举枪便向左边破空而出。

一发致命，左面应声而倒，双手还保持着向上举起的姿势，正指他的前额。与此同时，黑暗中传来一声骨骼错位的脆响，右边那人身形一晃，脖子像是忽然间被抽掉了骨头似的，软绵绵地往旁边耷拉下去，整个人随之倒地。

朱以先从他身后冒出，捡起他背上的微冲，朝着身后连打两梭子，楼道里又安静了下来。

他保持着回头的姿势往后看了几秒钟，确保暂时安全才转过身来，越过地上的两个人，蹲在周羲琤面前：“你怎么样？”

周羲琤已经眼花得厉害，两旁的声音也忽近忽远的，只觉得听不分明。他仰头靠在墙边坐了一小会儿，才看清眼前是谁，不由就顿了一下。

“你居然是到春霖来了。”周羲琤忽得轻轻笑起来，他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撑着地，勉强要站起身。朱以先赶紧上去扶住他，又架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带着他站起来，却听周羲琤继续说着。

“难怪我查遍整个潞陵都打听不着，”周羲琤晃晃悠悠的，话都说得很慢，“春霖宾馆背后，这么多年一直是潞陵司令部出着大头，会为谁所用并不稀奇。他们会把你放在这儿，也在情理之中……”

朱以先扶着他往下走，知道时间紧迫，周羲琤只是捡着最要紧的说。他不由得想起就在刚刚，顾鉴舟把那封常钺的亲笔信递给他的时候，跟他交代过的话。

“这也是羲琤的意思，”顾鉴舟说，“沚州一直都知情，只是你不相信而已。”

他想着也觉得心里动容，往下走的时候不由得微偏过头，向周羲琤看过去。昏暗的月色之下，青年人的面庞其实并不能看得很清楚。由于失血，他的

脸颊比平日里更苍白一些，上面还沾着焦黑的子弹屑和根本说不清到底是什么的各种烟尘，组合在一起本应该是无比狼狈的。但是现在这情形下却无端端地衬出他的容颜安静纯洁，倒像是细美的画卷被染上一层尘土，只要轻轻一拂便可重见绝代华光。

许是朱以先的步子缓了，周羲琤半阖着的双眼忽得睁开，偏头向他看过来。他一双眼睛明亮坦荡，看不出一点阴翳的影子。朱以先只听他笑问道：“你出什么神儿呢？”

朱以先回神般摇了摇头，心里却无端倒回周羲琤儿时两人相伴的那段岁月来，一幕一幕有如幻灯一样从他眼前闪回。他扭过头从窄小的窗口望出去，强行荡开思绪不去追忆旧事，反而伸手把周羲琤架得高了些：“没什么，咱们出去再说，我还有……”

他一番话还没说完，只听身后又缀上了一阵猛烈的炮火，追着两人的后身奇袭而来，像是不耐烦他们每次的侥幸逃脱，终于被激怒了一样。

朱以先躬身把他护在身前，抬手把他又压低了些，钻过一道楼梯向下跑去。

靳秩徽和顾鉴舟挂了枪便往回去找人，但一路上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顺利。大概是最上面几层找不到人了，越来越多的杀手都挤在二楼。楼梯上的人像是潮水一般，靳秩徽拼着两架高冲，用尽全力才豁出去一条口子，带着顾鉴舟往前破开。

他一面抛掉一支扔在楼梯下，一面从背上再拉下一支来，又计算着他们还剩下多少子弹，数目并不是很可观。他抬枪再扫过几个人，又抬头往黑暗中望去，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浓。

“靳秩徽，”顾鉴舟在身后喊道，“我们是去三楼，还是在二楼中间？”

“往上走！”靳秩徽毫不犹豫道，“要在二层这帮人就不会奔着我们来了，看这个架势，他们应该是藏在三楼了。”

他们说话间已然又被逼退了两步，顾鉴舟手里的子弹再次耗尽，他挥着枪托回身打翻一个，枪管也脱力似的飞出去。在回身的刹那，他余光却瞥见一个亮点挟着火光，正正朝着他们飞坠而下。

“小心！”顾鉴舟高声叫道，他几乎同时拉过靳秩徽，两人一齐往后闪避。

整座楼梯被齐齐炸断，无数的木屑铁片迸溅开来，像铁砂一样朝着四处砸下，又如落雨。周围的人立刻退开一大片，四下甚至清出一块空当来。与此同时，门前渐次响起一片脚步声，听着来者人数众多。

靳秩徽站起身乘胜而追，甚至都没探究这援助来自何处，向前便是一梭子，而后继续往上冲。顾鉴舟则掸开一身灰黑，趁着这个间隙往春霖宾馆门口看去。

许行第一个冲进门来，他手里端着一架重型二步，身后还背着两支特意改装过的重装三步，朝着他们大步跑来。在他身后，几支实枪核弹沚州分队从两侧的楼梯鱼贯而上，紧接着楼上就响起一串密集的枪声，原本一边倒的劣势立刻颠倒过来。

顾鉴舟又回过头向春霖宾馆外看去。夜色漆黑，院子里黑压压地站了一大片人，分不清沚州和潼州。程深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身旁的宋钦正跟他急急说着什么。

“司令！”许行几步追上他们，将背上的两支三步抛给靳秩徽，又仰头道，“周参还在上面吗？我带他们上去！”

靳秩徽看他一眼，叼着弹匣没说话。他随手把空的扔到一边去，头也不回地钻进了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