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2 / 2)
春霖宾馆一层。
一楼已经收拾干净,电灯也尽数打开,照着楼道灯火通明。要是忽略墙上横七竖八的各种弹痕,单是这金碧堂皇的样子,春霖还是那家潞陵城里最气派的酒店。
宋钦带着人上下排查,酒店上下各处已经清理的差不多,只有个别顽抗拒捕的,也都很快被控制住了。程深在大厅正中忙得团团转,一刻也不能消停。各路人马围着这也问那也问,他简直恨不得长出八张嘴来应付。
邵舷被安置在大堂的另一侧,仅剩下的那个警卫员伤势过重,已经被抬去医院了。他手边放着一杯热茶,正平静的散着热气,甚至还隐隐地飘出香气来,仿佛刚才的枪林弹雨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而邵舷并不动那杯茶,却低头打量自己眼前这个眉目秀气的年轻人,神色沉沉的,看不清是什么心绪。孟迎冼整理好手边的东西,回头正好撞上邵舷的目光,
便笑问道:“邵军长?”
邵舷也笑笑:“沚州里面,宋钦我是认识的。你和刚才上去的那个小伙子,我都看着面生,是这几年才来的吗?”
“回军长,我毕业到沚州来不过三年。”孟迎冼应道,“刚上去的叫许行,是跟我同期来的,他是我们司令的副官。我在参谋处,任少参职。”
“你是庭州军校的?”邵舷听了,好像来兴趣一样,“教官是谁啊?”
“是张副教授。”孟迎冼道。
邵舷嗯了一声,点点头却没来由地讲起一段旧事来:“很久以前,庭州军校的总教官叫何仲恢,是当年周校长的左膀右臂,创立学校功不可没。你教官是何仲恢亲自训出来的,如今也不多了。能分到他名下,看来你成绩是不错。”
孟迎冼低头一笑:“军长夸赞,愧不敢当。”
“这有什么,好就是好,我看你们周参也很器重你呢。”邵舷看着他,过了会儿又摆手笑道,“嗨,往事如烟,这都多少年的事儿了。人上了年纪就爱说废话,什么都愿意拿出来念叨个没完,让你见笑了。”
孟迎冼道声不敢,还没来得及再说别的,只听楼梯口一阵响动。他急忙抬头往起追去,只见靳秩徽抱着周羲琤,疾步冲下楼梯,往外跑去。周羲琤脸朝里看不清神情,耷拉下来的空袖子已经被血染的失了颜色,许行跟在他们身后。
孟迎冼当即惊惶一般立起,像是忘了邵舷还在面前一样,转身几步迎过去。他看着周羲琤的样子,不知怎的竟微微有点发抖,惶得几乎不会说话了。
几人心下各有着急,都未留意到他的神情。靳秩徽一心往外,没跟任何人打招呼,转过走廊便跳上车直奔医院。顾鉴舟和朱以先也紧接着下楼来,又和程深等一起上下疏通,很快便组织众人渐次从门口撤出,一队一队地驶离春霖宾馆。
等许行带着最后一队人跑到宾馆门前的院子里时,只听春霖这座百年小楼中忽然传出轰隆轰隆的沉闷响声,紧接着大地撼动震颤,一阵炙热的气浪从他们身后席卷而来。
“扑倒!”许行断在最后,奋力拉着一个小兵往前扑去。热浪卷着他的后脊背又盖过头顶,憋闷的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在他们身后,春霖宾馆顷刻间爆炸来开。碎石崩裂,乱瓦穿空,无数金色红色的火花四散迸溅,在夜幕中有如一颗颗转瞬即逝的绚烂流星,只一瞬便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宛然失了颜色。
小楼在大火中噼啪烧着,绵延不停。许行掸开灰石爬起身来,单手拽起刚才那小兵加快步子,跟上队伍往远方跑去。
几波爆炸接连不断,在空无一人的荒地上兀自焚烧着,越来越高,越来越亮。那火光焚尽了埋藏其中不见天日的秘密,又一点点向上侵染蔓延,烧亮整座天幕。
一抹绯红,终于划破暗淡长夜。
三小时后,潞陵医院,周羲琤居然短暂地清醒了一小会儿。
靳秩徽被叫走整饬军务,许行在床边守着,还没来得及问症状,便被支使着去叫宋钦。
宋钦一进门眼泪差点下来,强忍才没絮絮叨叨说一大堆。周羲琤声音发虚,却单刀直入地问道:“沚州伤亡如何?”
“哎,”宋钦摆手,“你就好好歇着吧,我们……”
“我在问你话。”周羲琤道。
宋钦一滞 ,还是低头道:“这次一共派了十个小队进去,共计二百人。其中三人身亡,十七人重伤,五十余人轻伤,已经都在处理中。”
周羲琤默了片刻,才哑声道:“我的疏忽。”
宋钦哪儿敢劝,只能偷偷觑着他。但周羲琤却没再说别的,停着歇了一会儿,
又慢慢道:“这件事跟潞州无关,你们要跟着多配合,沚州上下不许疑心。这事儿根源复杂,你经手要细细地查。比如从泽阳来的那个次将,明白吗?”
“是。”宋钦并无多言。
周羲琤停了好一会,又道:“今天晚上,小孟在什么地方?”
“他在司令部值班,所以来的晚了,”宋钦道,“怎么了?”
周羲琤没说什么,却嘱咐道:“邵军长似乎跟他投契,这几天让他多去陪着吧。”
宋钦顿了一下便会意,低头道:“我都明白,你就交给我,且放心吧。”
周羲琤笑了笑,好像是说了句好,交代完就再也撑不住,偏头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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