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2 / 2)
周羲琤的主治医生推开办公室门,往楼道口吵嚷一片的人群看去。这医生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脸上夹着一副厚厚的玻璃瓶底儿,见这么多人堵着大门心里有点发虚。
医生苟在门口,看见一个眉目飞扬的年轻将官从众人中间钻出来。这人他认识,是一个什么副官,叫许行的。他手里拎着一个巨大的饭盒,跟个保温箱差不多体积,上了五楼就一脑门子钻进了那间占了半层楼的超豪华病房,随手乓当一下把门带上了。
医生再往外探了探头,叉起手来心道奇怪。这病房里住着的周参送来当天,外头跟着的那司令整个人眼睛都是红的,自己挂了一身的血没管,潦草一包愣是在外头站到人推出来,而后一直看顾到了后半夜。但饶是这样,那司令还是没撂下外面的事不管,只要里面稍微稳定一点儿,他还是得出去顾着沚州善后的事情。
再往后两三天也差不多,那司令一般都是傍晚才来,然后一直留到早上,拢共呆不了多一会儿。但是今儿个不知道怎么他大早上就来了,照例问完情况就把门一关,一上午再没出来过。紧接着楼梯口就开始没完没了地围上人
,可惜豪华病房隔音奇好,就算外头吵破了天,里面依然啥也听不见。
奇了怪了,医生挠了挠头准备去搬把凳子。然而好容易挤上来的人被门口的警卫吓走,见办公室还泄着缝子,顿时不管不顾蜂拥而来。医生顿时吓得站起身来,立马把门咣当一锁,拔腿儿遁了。
许行进了门,便见靳秩徽从内间转出门来。他把饭盒放下,又问道:“周参今天怎么样了?李管家听说他前几天没胃口,这次特意做了酥糖,说是让周参先尝尝,要是喜欢再多做。”
靳秩徽舀了碗粥端在手里,闻言笑道:“他难得精神不错,都有力气跟我嚷嚷嘴里没味了。你正好赶着送糖来,真赶得上耳报神了。”
“还是李管家心细,”许行勉强应了,犹豫片刻又低声道,“司令,淮掖那边的电文下来之后,特派员已经再三催促了。刚才我一路过来,看见人都等到医院门口来了,要不好歹您也出去见一下……”
“愿意等就让他等着。他们一天不把春霖的事情解释清楚,沚州一天就不会管。话我都当着面都说明白了,让他们自己看着办。”靳秩徽说着说着就冷下脸来,他左手端起粥,右手擎着一碟酥糖转身道,“一会儿进去,别在周参面前说这些事。”
许行不敢再劝,只得拿起其他的东西跟在后边,进门便看见周羲琤倚在床头,手里正捧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周羲琤左臂上的枪伤有点感染,刚送来的当天带着发起高烧来,今天刚退下去。他脑后挨那一下更严重,打在软硬组织交接的地方,差一点骨头就碎了,幸好没伤到要害,只是得缝一道口子。
几天下来,他整个人又消瘦了一圈,后脑的头发也给剃了不少。只是但凡靳秩徽在这儿常坐的时候,他精神都会好上不少。此时此刻,阳光从右侧的大窗户里安安静静地照进来,映在他米白色的棉布睡衣上,更显得柔和安静。
听见他们进来,周羲琤抬起头朝许行笑了笑,而后看见靳秩徽手里的碟子,立即把书撂在一边,伸手就要去抓:“诶?哪儿来的酥糖,快给我一个!”
靳秩徽抬手一躲,换着把粥递过去:“一会儿再吃,你先把粥喝了。”
“那甜的咸的就串味了,你先给我一个!”周羲琤的目光追过去,还不忘嘱咐道,“许行你自己拿啊,给我留芝麻味的就行。”
“你把盘子盯透了也没用,先吃饭。”靳秩徽坐回床边上,把碗塞到他手里,又回身去挑配菜,择到另一只碟子里。
周羲琤手下搅着鲜粥,嘴上仍就着酥糖的事情不依不饶,却抬头向许行看去。许行站在靳秩徽背后,偏头往外示意了一下,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周羲琤眉目一垂,手里刚刚舀起一勺粥,只见靳秩徽没抬头道:“许行,今天下午没什么事儿,你回司令部大概看看就行了。我今天会一直留就在医院,要是有急事你直接拨内线进来。”
许行低头,知道这话自己不能再说了,只得应声出门去。周羲琤的目光在门后停留了一小会儿,却慢慢抿了一口鲜粥,朝靳秩徽笑道:“终归还是差了一点点火候,要是再多熬十五分钟就更好了。李管家已经模得很相似了,但是都没你做的好喝。”
“这叫一招鲜,别人仿不来的。”靳秩徽偏头一看他,“明天我给你做了带来,只是一路上闷着,免不了还是要减一减味道。”
“这些小事儿你就别管了。这几天你老是往医院跑,都几天没得好睡了?”周羲琤和他凑近些,“我这一停下来,沚州全都靠着你一个人忙,哪儿有十来个钟头再来给耽搁?”
“我说有空就是有空。”靳秩徽不应他的话,夹一筷子配菜放在他勺子里,“尝尝这个。”
豆苗鲜脆,周羲
琤就着喝了小半碗粥,略思忖又探问道:“你刚才说下午也不过去了,那今天……”
靳秩徽恍若未闻,打断他道:“都还在查呢,你不用操心。”说着他把床头那碟小酥糖拿过来,问道:“吃一块?”
越瞒着越是有问题。周羲琤的神色凝起来,他把手里的碗放在一边,往后靠回枕头上坐高了一点,这才看向他道:“靳秩徽,你老实告诉我,外面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让他们过来,又从不讲给我听,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出乎他意料的是,靳秩徽却没反驳他,反倒是很平常一样地抬起头来,笑着蹭了一下他的脸颊,又拉好他的被子。周羲琤打量着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几乎以为真是自己想多了。
“什么事情也没有,外面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也得让我得空一会儿啊。”靳秩徽笑起来,“春霖宾馆的事情只是个意外,你不用这么担忧。你只管好好休息,其他的别操心了。”
周羲琤的抬头看了他一会儿,脊背渐渐松下来,却像不放心似的追问一句:“真的吗?”
“好了。”靳秩徽又拿起那小半碗粥来给他,“还剩一点儿,都喝了吧。”
两人正说着,只听见外间电话忽然响起来。靳秩徽过了一会儿接完回来,说是邵舷相找,要他即刻去一趟。
病房的门关上,鲜粥的香气还没散去,又剩下一屋子安静。周羲琤靠在枕头上,望着床尾落下的太阳光斑,轻轻叹了口气。他盯着那亮点坐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后便缓缓起身来,自个儿转到外间去。
“宋钦,”他举着电话道,“你抽出一个小时,现在过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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