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1 / 2)
下午安静,潞陵城北一幢小别墅外清净无人。顾鉴舟给朱以先换完了药,转身出门的时候却一下子被拉住了手。
“鉴舟。”朱以先抬起头来,“我们,是不是应该谈一谈?”
顾鉴舟低头望着他,眼睛里像是有什么安静地流过,他轻轻把手收回来,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要去放药箱。”
他走回客厅,见朱以先那屋的门还开着,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站在沙发旁愣了片刻,却听见门口一阵窸窣声,而后周羲琤便走进来。手搭在铜色的门把上,正朝他微微笑着,又着一身浅蓝的细格衬衣。这衣服平日里衬得人精神,而此时却依然显得他脸色不好。
“你怎么过来了?”顾鉴舟赶忙起身把他迎进来,“靳秩徽不是说你刚醒吗?”
“我早就醒了。他烦得很,非要谁也不许说,拦着就是不让出门。”周羲琤笑道。
“你有什么事儿还不能叫我过去,”顾鉴舟边说着,边把他拉到客厅坐下,“怎么自己跑过来了?”
“他在医院找人看着,回头给他知道了又要念叨。”周羲琤一摆手,跟他说正事儿,“今天早上春霖的事情,你们听说了没有?”
“当时我也在,”顾鉴舟道,“证据确凿,泽阳做的过分。我看靳秩徽这次是真的动气了,应该的。”
周羲琤闻言,支着头的手不免揉了揉额角:“话虽然这么说,可是现在泽阳和淮掖都盯着他,不能凭性子行事,一不留神就是差错。他现在有点听不进去话,我来想办法劝。但是在我们出发之前,我还有点事还想拜托你。”
“你说。”
“宋钦告诉我,春霖这次刺杀的人里面有一些是从固遥叛逃过来的,实际上是他们监守自盗。但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马兆英上午刚到达潞陵,怎么下午就紧接着出了事儿?未免太巧合了。所以我想麻烦程哥再帮我留意一下他,看看他跟泽阳那个所谓的联谊社团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关系。”
顾鉴舟听完,却抿了口茶眼睛一弯。
“你笑什么?”周羲琤怀疑地看着他。
“这事儿靳秩徽早上出门之后就去找过程深了,跟你说的一模一样。要是按我算着,马兆英现在估计已经坐在会议室里,对着一票人给自己开脱呢。你就别瞎操心了。”顾鉴舟笑着翘起腿来。
两人正说着,朱以先从厨房里忙完了出来。他们聊了半天,声音算不上大,因而说了这么久他倒是什么也没听见。朱以先拎了杯咖啡从墙角慢悠悠地转出身来,抬头就见周羲琤坐在客厅,闻声朝自己看过来。他不由站在原地一愣,下意识地转身要走,却被两人一齐叫住。
“朱以先,”周羲琤站起身来,“我这趟来不单单是为了鉴舟,我还有事情找你。”
约莫二十分钟后,小几上的花果茶换了新的,正散着森林莓果甜香的气味,轻盈而愉快地充满了整间屋子。而桌旁的三人位置调换,却都没有品茶的兴致。
朱以先听着周羲琤把沚安城防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想了想才道:“泽阳费这么大心思,说不定是对各处的外围防护动了心思。且不说这件事情背后到底是什么人主导的,单要是泽阳司令部也有参与的话,那想要收复固遥可真的就麻烦了。”他说完停了一停,又道:“而且要是这样的话,那咱们在固遥和泽阳都要留意,要不然沚州在前线会很危险。”
周羲琤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固遥那边我会迟一些过去,我要先单独绕一趟泽阳。”
“你自己去吗?”朱以先问。
“迎冼会跟我一起,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周羲琤道,“只是有件事少不得要麻烦你。
”
朱以先一笑:“你还要客气?”
“你先听罢,”周羲琤道,“我想让你跟靳秩徽一起到固遥去。”
对面两人均是一愣,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相互对视了一眼。
“可我不日就要回淮掖检讨,如果此时绕道……”朱以先话说了一半,紧接着想到其中关窍,止住话头思量下去。
“依我来看,淮掖危机四伏,你是回不去了。羲琤这样安排,倒是个好办法。”顾鉴舟在一旁道,说罢他抬头看看周羲琤, “只是还有一事你得考虑。这次的事情,本身就是元帅想要借着靳秩徽的手处置他。现在这样安排,反而让他们两人拧到一处去了。如此一来,岂不是更遭淮掖忌惮?”
“确实如此,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不论是对他们谁来说,都没有更稳妥的办法。靳秩徽这次没有顺着淮掖的意思,委员会对他已经有所不满,这回催促我们出发的电文就是个好例子。”周羲琤说着,却转头看了看窗外,“一晃十几年,委员会因为我父亲的事情,留我苟安了这么久,如此看来恐怕终于是忍不住了。既然这样,我也得先想想办法才好。”
屋里的气氛凝凝的,连果茶的香气也像是消散不见了似的,腻腻的只让人觉得沉闷。顾鉴舟起身说去切个水果,只留下朱以先两人单独坐着。
周羲琤把着沙发拐角,眼神落在茶具精美的花纹上,不知在思量什么。小厅里静极了,他却忽然听朱以先道:“羲琤,这么多年我都没有跟你好好说过。当年检举校长的那件事……我从前线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接受隔离审讯。当时每个回来的人要是想出去,就得证明自己不是奸细……那要写的东西太多,每天都是几十份几十份的陈述和认罪书,根本写不到头。我一直不能肯定,当时自己是不是不注意,是不是留下了……”
“我知道,”周羲琤打断他,“如果是你,他没必要现在再多此一举,非要堵上你的嘴了。但是我想问你的是,后来这件事闹得腥风血雨,你为什么也没有出来再说什么呢?”
“我……”朱以先觉得很难再说下去,却必须要让自己开这个口,“对不起,我知道如果当时我否认这件事,我就一定会死。”
周羲琤低下头,轻轻的笑起来。
“不用道歉。”他说,“你没有选择玉石俱焚,是明智的。”
朱以先看着他,心里像是有多年积郁倾盆而出,一下子带着他心里空下去:“可是这事也不免令人生疑。校长在五州有十数年的人望,手下的学生出了一批又一批,哪个不是年少英才?以他当年在淮掖的名望,岂是区区的几封所谓的举报信就能加害的。如果要是说是谁要老师不幸,那只能是……”
他说着,周羲琤却一下子向他偏过头来,目光又轻又静,无声地打断了他。
“朱以先,现在不是重提旧事的时候。我们没有这个能力,即便有话也只能留在心里。”周羲琤看着他,“我父亲绝对不可能叛国,这一点我从没怀疑过,我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更相信他。只是你也知道,区区几封举报信做不了什么,那么这背后呢?”
他们在外间说着,厨房里的人也听见了外间言语,顾鉴舟已经走到门边,却又收回步子来,转回身靠在门后的墙上,随手将果盘递在一旁的流理台边。他抬起头来,看着天边隐约消下去的光亮,半晌却无声地抬起手来,轻轻地摁住了自己的眼角。
三天之后。
潼州赶赴马坪的几队人马已经尽数出发。最先的一批传回信来,说是已经驻扎在马坪城外十里,隔不远便能看见城墙了。程深和顾鉴舟两人也收拾完毕,明天清晨就要出潞陵城门。
沚州兵马也都已经集结完
毕。大军驻在潞陵城外,整装待发也将要开拔。距离淮掖给出的通牒还剩下最后一天期限,而靳秩徽却始终来往于司令部和医院之间,到底是谁也没见。
潞陵上下是急的团团转,四处找沚州的人想要讲情当说客,可沚州的几个就跟嘴巴耳朵都安了开关一样,愣是一句不听一句不说,白白浪费了他们一肚子话。
金乌西沉,潞陵城竟然难得地晴朗起来,连城郊一圈小山都看的分明。夕阳挂在群山之间,有如女神遗落在人间的金色披风,环绕着群山壮丽,洒下瑰丽动人的夺目光辉。
周羲琤靠在病房小客厅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却心不在焉地摊在膝上。他手下摁着一纸书页,眼神却沉沉地落在客厅正中那一摞调查报告上,恍然间出了神。
这份报告是白天的时候宋钦带来的。潞陵这几天并不消停,由朱以先几人牵头,接连盘问了马兆英等一干泽州来客。周羲琤他们猜的不差,马兆英承认,泽阳司令部确实知晓联谊社团给西隆牵暗线生意的事情,又说这次固遥逃兵混入西隆军队,泽阳确实也知情,只是没想到会跑得这么快。最后流窜到潞陵来,袭击春霖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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