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1 / 2)
是夜,月色晦暗,窗外浓云遮蔽不见光亮。覃归颜从办公室出门的时候,整个司令部已经完全静了下来,连楼道里的灯也关了。他拎着公文包在门口站了片刻,想起早上那一场依然觉着压抑烦闷,郁郁的压在胸口不得开解,索性皱起眉头不再考虑,朝楼下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听得前方有些响动,似是有人慢踱了几步,正站在自己面前。随后,一只手忽然从旁侧缓缓伸出,往前这么轻轻一挡,正拦在他胸口前方。那手修长漂亮,肌理分明,白皙的如同大理石雕塑一般,打眼看去便知来人养尊处优,想必是个非富则贵的公子哥儿。
覃归颜似乎并不意外似的,他站住了垂下眼眸静了片刻,语气里却带着些不掩饰的厌恶:“我该做的都做了,你也都看着呢。还想怎么样?”
“怎么样?”来人笑起来,从阴影里转出半步转过身来,却依然看不清容貌,只觉得他声音慵懒,说话时有意拖长了调子,却不让人觉得矫揉造作,“覃司长啊,我知道早上周羲琤那几句话着实难听,你心里堵很正常。但是最后我不也是因为你被捎带了一句,就谁也别说谁吃亏了。你自己跟周家人有仇,又不是我逼着你做的,用不着指责我。”
“你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覃归颜漠然道。
那人轻轻笑了一声:“场面话不愿聊,那我就直接讲了。联谊社团的事情查到现在,你打算怎么跟沚州交代?”
“还能怎么交代,”覃归颜道,“如今已然兜不住了,只能全盘托出。这一条线不能再往下,我会再想别的办法跟西隆联系。”
那人摇了摇头:“覃司长,你还是没看懂。什么办法都是后话,我说的是眼下。周羲琤已经查到了泽阳来,联谊社团搞得什么勾当他早就一清二楚,你这么敷衍他,以为能过关吗?”
“你想怎么办,”覃归颜皱着眉头,把公文包甩在一边的窗台上,抱起手来,“春霖都没炸死他,难道你想在泽阳再……”
“嘘,”那人轻轻地阻住了他的话音,却伸手拂了一下他的肩膀,“靳秩徽那么善战,春霖的事情本来也没什么胜算,虚晃一枪而已。现在到了泽阳,我们何必要惹一身腥。周羲琤要说法,我们给他个说法就是了?嗯?”
覃归颜抬头看着他,忽得脑中连成一线,惊怒道:“你是要……”
“是啊,”那人似乎是叉起手来,似笑非笑地滑出一句,“覃司长,你还有的选吗?”
而后便是一阵长长的沉默,过了半晌,覃归颜才道:“联谊社团我有份,你把我推出去我无话可说。但是我没做过的事情,你也别想安在我头上。”
“话不是这么说的,能被人惦记利用是好事情,证明你还有用,还暂时不会死。当年周珀璋不就是这么跟你解释的吗?”那人笑道,“今天也是这么个道理。覃归颜,说句公道话,你在泽州做了这么多年的委任司长,他留你活着可是真不冤枉。”
几天之后。
“我已经跟谢伯伯说好了,谢家在盘岩舵下正好还有一队驻军可以调动,可以临时过去帮忙看看,物资的事情交给他们就行了。”周羲琤举着电话,言语间不自主地就带着笑意,“你那边人手紧,别再另派人了。”
“一队驻防可解燃眉之急,回去之后我要亲自致谢。”靳秩徽道,“做到这步,补给的事情暂时能够接续上。后面接管的事情会有专人负责,你不要再劳神了,好不好?”
“好。”周羲琤笑着回答他,“但是还有件事我得给你提个醒。我听说补给到的那天,有个连长坚持抗命,跟你们说要物资不足就要往后退,最后差点把朱以先惹急了?”
“谁跟你提的?”靳秩徽顿了顿,“臭
小子毛毛躁躁,舌头挺长。是有这么回事,李连长带的两个连守在最前沿的阵地上,他们对着的炮火最密集,要的补给多些也是正常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人我已经给调开了。”
周羲琤听了却向窗外看去,摇了摇头道:“道理不是这样讲的。前线补给不足,上上下下都得跟着一起节约,他跳出来闹什么?再说了,物资安排一分钱都没短过他的,你又已经安排了调配,谁给他的胆子跟总参谋长叫板?”
他这一说正中靳秩徽前几日所想,于是不由得被他带着走,一时间没答话。
周羲琤又靠上后椅背,揉了揉太阳穴道:“不仅仅是这个李连长,连带着他上面的人,他手下的士官,你都得找人留神。只可惜我不在,有些事情听转述毕竟不真切……”
“好了,我自有安排,别操心了。”靳秩徽道,“我怎么听说那个覃归颜,不但人倨傲无理,还要跟你上动手了?”
周羲琤闭着眼睛,脖子往椅背后面倒下去,却也笑道:“你又是从哪儿听的?迎冼倒是踏实稳重,嘴也够快。”
两边是各找了人传话,谁也别再说谁。靳秩徽叹了口气道:“你别跟那些人较劲。联谊社团的事情查完就完了,无谓再跟他们争什么。固遥这边我料理的还算快,大概过不久就回去了。你要是得空了,多去谢老将军那里坐坐,其他的少操心些,别动气。”
“真是唠叨。”周羲琤轻轻地说,“你说你要是八十了,可怎么办。”
靳秩徽终于笑起来。他还待说什么,却见郝兰图挑帘进来。
几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出去,往营地后面走。一连几天,两军阵前胶着不已,双方相持不下,都没有什么进展。今日例行通报已过,郝兰图的禀报也不为军前,而是朱以先那边已经问出了个结果,请他过去听听。
几座帐篷安置在驻军营地的最后方,是军中最简易的样式。粗帆布苫在铁架子之外,黑漆漆的像是褐黄与土绿的混色,常年风吹日晒已经看不大分明。帆布的四个脚被钉死,在四边牢牢地由粗铁签子摁在地里,底下由粗麻绳拴着,现在只露出个黑角来,倒是牢固结实。这帐篷四面无窗,唯独在正面开了一个小口,作为来往进出之用。小口低矮闭塞,非得人猫下腰去费劲地揭开帘子,才容一人进出。
但这条件也实在怨不得沚州众人。当时说要留下这一队士兵,朱以先与宋钦商量在三,也着实费了一把脑筋。不管是怎么计算,押送物资的一行士兵无错但知情,他们也没有理由把人就此扣起来。两相权衡之下,他们最终只得挑了个盘问的名义,就是现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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